杨树道:“北街口头一户院子就是我家,你去青云街正好顺路,门右边从上数第三层的那里有块砖是松动的,抽出来钥匙就在里面,你进去了不用翻找厅堂桌子上就可以看到钱,够你这次的一百两。”
杨树现在没有了先前低头哈腰样子,而是挺直了身板努力想保持一种和那牢头平等的交易关系,但这种前恭后倨的姿态却是那牢头所不喜的,他认为杨树这种姿态是对他的权威有所冒犯,不过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加上现在已经得手的五六十两,快抵上自己大半年的俸禄了,所以冒犯一点点也是可以容忍的。
牢头听得杨树报出了自己的家庭住址,甚至连钥匙在哪里都说出来了,他侧着头,有些狐疑道:“你家里面没人?”
杨树点头道:“对,没人,就我一个人住。”
牢头似乎有些不信,他直视杨树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他是不是在说谎,杨树毫无畏惧的迎上了牢头的目光,两人就这样对视了那么刹那,同时牢头确实想不出面前这个小流氓有什么说谎的理由,稍刻后他道:“行,我答应你,天一明我就亲自过去,下午给你们消息。但你们给我记住了,这事儿都给我烂肚子里面了,如果谁要是泄露了出去,我会弄死他的懂吗?”
杨树道:“懂,放心吧,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那牢头又转过头看向边上半天没有说话的程雷,程雷连连道:“懂,懂我们都是守口如瓶的。”
牢头满意的点了点头,起身道:“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就老老实实的等我消息吧,好好睡一觉起来,没准儿你们家长就打通了关系来接你们了。”牢头说完后打了个哈欠准备和另外两个狱卒出去,这时杨树想到了什么上前道:“哥,这里面太冷了没法睡啊,你看咱都谈了这么大笔生意,好歹也算是伙伴了,对吧,给伙伴两床好一点的被子可以吗?”
“是啊哥……“程雷也一旁帮腔道:”咱们虽然在死牢但不是死囚犯呐,你不能把他们的那待遇搁我俩身上吧,三十天后咱囚衣一脱,正儿八经的老百姓啊对不对?”
那牢头和狱卒都准备锁门了,听到杨树程雷如是说,他指着程杨二人道:“我说你们他妈的真的是挺事儿的,我要不是……我……”牢头说到一半后将后面话咬了回去,他向着另外两个狱卒道:“你们一会儿去库房找找,看有没有多余的被子给这俩孙子,他妈的太烦人了。”
…………
狱卒不止给杨树他们重新拿来了两床新被子,还有一壶清酒四个大肉包子以及大半只他们吃剩下的烧鸡。程雷杨树饿得前胸贴着后背,这下终于有了点可以入口的吃食,长这么大来他们第一次觉得包子配烧鸡是可以如此的美味销魂,堪比鲍鱼河豚,以至于地上连块皮屑骨头都没有。“嗝儿……”程雷挺着浑圆的肚子打了个饱嗝儿,摇摇晃晃过去将地上那床新被子披在身上后着杨树道:“你丫连住在哪里都给这帮孙子说了,不怕以后招惹麻烦什么的吗?”
墙角落里,杨树缩成一团,醉眼迷离道:“不怕,老子早就想好了,这次出去后就卖了宅子,我得去寻点正事儿干了,听说龙虎山那边道士方士最多,我去碰碰运气……”杨树说着说着声音弱了下去。
“卖宅子?你家老头儿坐牢不就为了保住那宅子吗,你就不怕他出来干你啊?“程雷是第一次听到杨树有这种想法,他有些好奇。
”干我?“杨树声音又起了来,他傻笑道:“使个定身法,定!再拿个袋子一套,变没了……嘻嘻……”
“唉,要是我家老头儿也给逮进去关起来多好,我也跟着一块儿卖宅子访名师,别的不说,学的冬将军一半的本事就好了,老子非去把这两天打过我的人全部给打还回来不可……”
就在程雷自言自语的时候,墙角落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杨树酒量极浅,沾酒必醉,现在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唉,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捞我,花了那么些钱,长子做得还不如私生子,唉……”程雷说着说着竟然有些感伤,到最后竟然靠在墙上啜泣起来,哭了会儿后,隐隐约约对面牢房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声。“谁啊?”程雷打了个机灵,抹干眼泪站了起来往对面牢房望去。
死牢里光线极为不好,只有在狱卒开关大门的时候才有些许光线透露进来,其他时候都是漆黑一片,而杨树程雷他们的房间是最里头的,光线到这里时已经弱得有如萤火,对面那间牢房因为位置在没开的大门那一侧,光线更加的照射不到,不论大门是开着还是关着,永远都处在黑暗里。程雷杨树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看,加之起哄闹事的时候那里也没有什么犯人出来,二人就一直以为对面是个空房,哪料到这个竟然传来了动静。“谁啊,有人吗?“各程雷裹着被子向对面牢房试探着喊道。
静寂黑漆一片,并无人应答,实在是冷得太厉害了,程雷喊了两声无人应答后不敢再做多停留,“我还没醉呢,难道是幻觉?”程雷打着抖回到了墙根下,“管他妈是谁,大爷烦着呢……”程雷在嘀咕中慢慢的也睡了过去……
接下来不知道过了少天,那个牢头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下午就来回消息,而是如泥牛入海般没再见着人,有狱卒来送饭时二人实在是失去了耐性,想向他打听这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连人家姓名,样子都不甚清楚,加之狱卒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哪里有时间听他们啰嗦叙述。“完了,他妈的绝对给阴了,杨树,你家里究竟瞒着哥们儿有啥值钱的宝贝啊,犯得着人家和咱玩儿这出,他就不怕咱出去后找他吗?”程雷问杨树道。
杨树心里也窝着一肚子火,合着五六十两银子就买了壶酒,两床黑心棉被,半只烧鸡,哦,对了,还有四个冻得跟石头一样硬的猪肉包子,而且自己引狼入室,家里面是什么光景还不清楚。“不会找着房契在我面前把房卖了吧?“杨树有些疑虑,不过很快就打消了,这整个南城谁不知道那宅子是杨家的,不是本家人出手谁敢买?那不是卖房子自己家里又没有奇珍异宝,传句话的事儿怎么就来个杳无音讯呢,没道理啊。”这里面绝对有什么意外……“杨树思忖至此,回程雷道:“我家里都是一些不易脱手的物件,他有家有差事不敢卷了跑路的。”
“那就给我老头儿带个话的事儿,怎么就跟咱俩来这一出呢,他这样肯定知道咱出去了没完的,必须得告他收贿啊,一告一个准儿的事情。”程雷道。
就在两个胡诌咧咧的时候,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响了起来,两个狱卒进了来径直走向程杨二人的牢房门口,程雷见着狱卒,以为是饭点时间到了来送饭的,他道:“哎,哥啊,你们这里有个牢头长得瘦高瘦高的,很凶,眼睛小……咦,干嘛呢,你们不是送饭的吗,饭呢?”
两个狱卒一言不发,抓住程雷就往外面拽去,“他妈的你们要干嘛?”程雷感觉出了不对,想挣扎可是手上脚上都带着铁镣,“杨树,我他妈的不会自杀的啊,我身体健康,没有伤病……”程雷大声嚷嚷了起来。
“雷子,有可能你家里面来接你了。”杨树冲着程雷道。
杨树一语惊醒梦中人,“咦,对哦。”程雷恍然大悟:“你等着我啊,出去后我就求我家老头儿把你也弄出来,顺手的事儿,放心吧兄弟,哥们儿只要拉下脸皮老头准答应……”程雷给两个狱卒架着渐行渐远,杨树脸贴在铁窗前,看着程雷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吱呀声起,门关上,牢里再次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