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变深,呼呼的西北风疯狂的撕扯着大地上任何凸起的地物件,冰雪夹杂在风中,撞击着大地,又弹起,被吹向更远的地方。
踩着没膝的积雪,三匹马奔跑的甚是吃力,大风吹的雪橇摇摆的非常厉害,在马儿后面左摇右摆,陈恒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依然扬着马鞭,催促着马儿前行。
“陈哥,快说说小高这怎么回事儿?边赶个车,边说个话,应该不打紧的吧”青儿的声音从车厢里传来。
陈恒把酒馆里如何遇到了那队商人,众人如何谈论高远,以及如何看到了卷轴并临摹下来,统统告诉了青儿。
“这三个理由都是传言,小高就算遇到了这些破烂江湖事儿,也必不会这么做!更何况他不是遇到这种事儿的人。”青儿愤愤的说。
“嗯,应该不是这些个原因,可杀人的事情,估计假不了。但小高为什么要杀人呢”
“话说回来,这样坦诚而又简单的写下这些,也像是他的风格。为什么杀人,为什么挑战似的说话,这还真是难说。”
“难不成这些年来,小高变了?青儿,以你这么些年来对小高的了解,你觉得小高会变吗?”
“陈哥,人总是会变的。包括你我,咱们遇到小高前后,不都变了吗?”
“但小高...”陈恒话还没说完,便止住了,用马鞭抽了下空气,发出尖利的破空声,整个人却陷入了沉思。
一幕幕关于小高的记忆闪入青儿的脑海,他...会变么?
十五年前...
“小高啊,听雪儿说你从三岁开始习武,六岁起练剑,十年间剑不离手,天天就是练剑练剑,从不和其他人一起有玩耍或半点儿懈怠,整个童年如此,就连雪儿,也都是在你吃饭休息的间隙,才能与你说上那么几句,真的假的?”青儿望着盘腿养神的高远,漏出毫不相信的眼神。
“是啊,五岁零七个月,第一次摸到剑,就被它所吸引。”伴随着答复,高远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抚摸了下怀中的龙吟。
“是龙吟的吸引吗?”这剑看着却是与众不同,龙身铸柄,龙牙成剑,撞击时,声音清澈似龙吟,由此得名。
“是剑,任何一把,虽说第一次的机缘巧合,遇到的就是龙吟!我曾经也一度以为是龙吟吸引了我,直到它断了,在陈哥手上重铸的那三年,我发现是剑本身,深深的吸引了我。”
“原来龙吟断过!额...它居然会被折断...它还是你手中的神兵利器么?”
“它当然是,我遇到了我的劲敌,同样它遇到了它的劲敌。我、龙吟、还有我俩各自的对手,都付出了代价。”
“对手怎么样了?”
“他...死了”说着,高远又闭上了眼睛,却阻挡不了脸上遗憾与可惜的神色。
看到眼前的男人闭上了眼睛,青儿明白,他不想再聊下去了。于是也住了口,心里暗自思索着:
“原来小高是杀过人的,可是...他现在...真是奇怪。再问一句?看他的样子,算了,他应该不想说了。”
“哎呀,练剑的事情还想问呢,这我是开口接着问呢?还是下次再问?”
“小高居然是杀过人的,那他现在怎么会始终都是点到为止呢?对敌人也要心慈手软么?”
“真是个奇怪的人,不断的给自己留下后患,真不知他怎么想的。”
几个问题在青儿脑海里胡乱的浮现着,再度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或者说,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和每一个认识他或听说过他的人一样,都充满了好奇,不过她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优势,她鬼使神差的认识了雪儿,机缘巧合的熟识了陈恒,这两个与高远有着密切联系的人。她竟然和他们三人一路,踏上了这次南州的行程。
“有事儿问我?”不知什么时候,高远已睁开了眼睛,看着一边发呆的青儿。
“可是咱们这趟南州的路上,寻了有半年多了吧,别人一来就是与你生死搏杀,可是个个都想要你的命!杀你而证明自己,扬名天下,是多少人的梦想。来的人个个都毒辣凶狠,阴谋诡计。而你出剑都是不得不,别说重伤对方,连轻伤都算不上,让对手颜面无光是好,但也会恼羞成怒。况且我感觉你这始终后患无穷。既然你杀过人,为什么不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呢?名门正派留点余地就算了,这邪门歪道的,还不杀之而后快?”
“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当然,但是...”
“而且我并不想伤他们。”
青儿突然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别人不想做的事情,自己在这劝说有什么用!不对,自己不是来问这个的,她猛然回过神来。
“哎呀,我来是想问,你这每天练剑如痴,十年有余,雪儿都不理,刚才又说那么喜欢剑,那我见你的这些日子,一次都没见过你练剑,天天就是赶路,养神,养神,赶路。对手也不解决彻底,剑也不见练,真有点儿担心你。”
“放心吧,我那么沉迷剑与剑法,自然不会荒废。对待那些对手,也自然有我的理由。”
“怎么不荒废的?”
“冥想,冥想修行,我现在这个境界,实质的练剑,已无意义,我想要剑法更进一步,除了实战,就是冥想。已再无他法了。”
“我是不是也可以尝试冥想练剑?”青儿不解,试探的问。
“青儿姐,说实话你可别在意,你估计保持现在的练法,还得二十年...倘若不再赶路,定下心来,回谷里潜心练剑,还得十年。”
“哼,好歹我也是一代剑法天才!竟被你这样说!”青儿假意怒嗔道,她确实是个剑法天才,哪能不清楚里面的道理,但她更明白,天才和天才,也是不一样的。
她了解,她不甘心,但她也没有办法...事实如此,若非及其的机缘巧合,精进确实得有实实在在的功夫在其中。
高远看出她在假意生气,也没有辩解,只是不做声的看着她。他也懂,她一定明白。
“那你说的那个,是什么理由?”
高远想了想,算了,说了也无妨。“我答应过师傅,倘若爱剑如命,就永远莫伤对手性命。”
“这是什么理由?”
“当你悟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的青儿,不自觉的默念着:
“难道,难道高远他不再爱剑如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