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我和王三胖把正在发报的特务高伟逮了个正着。那高伟见我俩破门而入,顿时慌了神儿,胡乱地把收音机、电台等物塞进被窝儿。
三胖一把薅住高伟的脖领子道:“大爷早就看你不顺眼,可又说不上来是哪儿,闹了半天你丫是个特务,嘿嘿,这回认栽了吧?”
“二位好汉有话好说,饶命,饶命!”高伟哀求道。
这么一闹腾,大伙纷纷从各自客舱爬起床来看个究竟。
高伟见围的人多了,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开始拿腔作调道:“二位连长,组织上派你们来是做安全保卫工作的,可不是诬陷人的,‘特务’这种话可不好随便讲得了哦!”
众人不明就里,议论纷纷起来。三胖是个暴脾气,伸手就要揍高伟,我忙把他一把拉住,掀开高伟的被窝,露出发报电台,短波收音机等说:“人赃俱获,你还想抵赖吗?”
“这是你们俩塞到我被子里的,不能这样栽赃人的好啦!”高伟叫道。
“哎呀,你他妈的一个特务还牛气起来了,成脸是不是?今天大爷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无产阶级铁拳。”三胖说完挥拳便打,可拳头还没挨到高伟身上,那高伟就大叫:“打人啦!打死人啦!”
我拉住三胖,让他先别动粗。
“分明是你们俩陷害我嘛!”高伟继续狡辩道。
“狗特务,你大爷的,给你脸你丫还不要脸!孙司令,你说怎么办吧,现在给丫是小板儿炖肉,还是皮带沾凉水?”三胖气得骂道。
“八路军的政策是优待俘虏,但是对于顽固不化的王八蛋要像严冬一样……”我对三胖道。
“残酷无情!”三胖嘴上接着下句,手上早已将高伟推倒,一屁股做在他肚子上,醋盅大的拳头如雨点一般直往身上招呼。
高伟“啊!”的一声,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继而求饶道:“二位好汉,我错了,我、我承认,啊!”
“我去你姥姥个籫儿吧!你个狗特务刚才干嘛去了?都捉贼见脏了还跟这儿矫情,今儿大爷打的就是你!”三胖边揍高伟边骂道。
(注:籫,音,zuǎn,竹器也,盛放筷子的竹笼。儿化音时,为北京地区骂人的方言,指妇女头上的发髻。)
我见差不多了,便止住三胖,鄙夷地啐了一口高伟道:“呸!你丫一点儿气节都没有!刚挨几下拳脚就认怂了,怎么着也得装个几天吧?”
大伙儿听罢哈哈大笑起来。
“孙司令,怎么样?我说的对吧,瞧丫这脓包样儿,不当汉奸简直是太屈才了!”三胖笑道。
三胖放开高伟,这小子耷拉着脑袋,把用于接收敌台信号的短波收音机,发报机等物一一摆了出来。众人见我俩擒获特务高伟,又胖揍丫一顿,均感大块人心。
几个女同志七嘴八舌道:“这个高伟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啊,平时总对我们几个女同志色眯眯的。”“上次还说要给我拍什么写真照片呢。”“给脸不要脸,真是欠收拾!”
肖总工也起来查看究竟,见高伟竟是特务,不由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我让其他同志都回舱休息,只留下保卫干事小李与我和三胖,还有肖总工四人一齐审问高伟。
“电台密码本在哪儿?”三胖喝问道。
高伟被王三胖收拾得服服帖帖,哆哆嗦嗦地说:“在枕头下面。”他一边说,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小本儿。
保卫干事小李接过小本翻开来,对我道:“孙连长,这密码本是空的,没字儿!”
我见状问那高伟:“你小子还想耍花活儿是不是?”
“不敢,不敢,这密码本是用隐形墨水写的,本来今天发完这封报确实要启用,但才发了一半,就被你们逮住了。”
“你刚发报的密码本呢?”三胖问。
“记下来后就销毁了。”高伟道。
“你一会儿要把刚发报的内容翻译出来,还有,原密码本也要默写出来。”三胖道。
“是、是,一定一定。”高伟道。
“新密码本怎么显影?”我问。
“我上船之前,到广州城内白云旅社接头儿。那里的厨师给了我这个密码本,还有个泡菜坛子。说让我等船过了西沙群岛,发一封电报后,就启用新密码本,泡菜坛子里盛的是显影剂。”高伟说罢,从床底下又摸出来个泡菜坛子。
只见那罐子有篮球大小,黑黢黢的毫不起眼,坛口密封着一张红纸。
三胖见他零碎儿还真不少,说到:“痛快儿的!赶紧把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抖露出来!”
“就只有这些,真的没有了,不信你们自己看。”高伟说罢,捅破泡菜坛子上的那层红纸伸手进去划拉,看样子是在摸装显影剂的瓶子。
我脑海里猛地电光火石一闪,喝到:“别动!”
三胖手疾眼快,明白我的意思,怕高伟从坛子里掏出枪或者手榴弹,伸手抓住了高伟的胳膊。
但为时已晚,只听高伟啊的一声大叫,紧接着大汗直流,人已栽倒在地翻滚哀嚎!
于此同时,那酸菜坛子也跌落在地,啪的一声响,摔成数片,坛内之物散落一地。众人一看之下却不是枪支手雷,乃是七八条通体翠绿,滋滋吐着红色信子的毒蛇!
三胖最是怕蛇,大呼一声:“我的妈呀!”甩开高伟,跳出老远。
那些绿蛇掉在高伟脚边,正自蜿蜒蠕动。他被咬伤之后胡乱滚动,有几条蛇受到刺激,猛地蹿起,又照着他小腿咬了几口。
我和小李见状忙吧肖总工和三胖挡在身后,抄起桌椅板凳将这几条毒蛇砸了个稀烂。
高伟被蛇咬后,不停地哀嚎翻滚,大喊着:“张香主你个龟儿子,竟然要杀人灭口!好歹毒!”过不多时,这小子那掏酸菜坛子的手已经肿得像个馒头,手背上有个牙印,被咬了几口的小腿已是“胖”了一圈儿。
“这是竹叶青蛇啊!”肖总工惊道。
我扯了条毛巾撕成布条儿,将高伟胳膊和小腿近心端紧紧勒住,问总工道:“您认识这蛇?”
“认识!认识!这种毒蛇通体碧绿,很好辨认,在两广地区很常见。当年我在广西宾阳黎塘镇勘测监理黎湛铁路的时候,队员小黄在树林子里勘测,脖子被盘在树上的竹叶青咬了一口。我们把他进送到县医院,但那儿的大夫说没有血清处理不了,叫我们赶快送到南宁。那次真的好险,差点儿要了小黄的命!”肖总工说。
“咱们船上有抗蛇毒血清吗?”我问小李道。
小李说了一声:“我去医务室找找看看。”就飞奔出去。
我又让三胖到厨房去找几个小酒盅和茶杯来。
三胖说:“干嘛?孙司令?您还要就着这几条竹叶青下酒啊!我最怕蛇了,可不敢吃!”
“谁让你吃了?救人要紧,快去,少啰嗦!”我急道。
“真他妈的不想救这个特务!”三胖嘟囔着去了厨房。
我略一思索,让肖总工帮忙看着高伟,迅速回房间取来针灸包,拿出一根三棱针。在高伟被蛇咬的牙印处开大伤口,让毒血外流。
肖总工要帮忙挤血,我忙止住道:“总工,不能挤!毒液越挤越容易往体内流入。”
“对对!”肖总工道。
“您那儿有瓶子盖儿吗?”我问。
“有啊!我吃药的小瓶子盖儿行吗?”总工道。
“行!麻烦您帮我拿几个来。”我说。
总工起身去拿瓶盖,我查看高伟伤口,只见那竹叶青咬伤处的皮肤周围已经肿胀泛黑,起了水疱!
不多时,小李拿着药箱跑回来说:“有抗毒蛇血清!”
“太好了!”我道。
这时三胖、总工也取来酒盅、茶杯、瓶盖。我打开药箱,找出酒精棉球,塞入瓶盖。用酒盅比了比高伟手背的大小,感觉差不多,就将塞入棉球的瓶盖放在他手被咬伤之处,划根火柴点燃。那酒精遇火迅速燃烧,我急忙用酒盅将瓶盖扣住,待空气燃尽,高伟手背登时被酒盅吸了起来。
三胖见我如此,笑道:“我以为你要就着竹叶青蛇下酒,原来是拔火罐!”
“真高啊!孙连长!”小李道。
“嗯,我也跟着又学了一招!”肖总工道。
我又如此这般,用茶杯给他腿上咬伤处也拔了几个火罐儿道:“总工过奖,咱这船上没有专门拔罐子的物件儿,只有对付着用。”
小李打开药箱,拿出个药盒,问我道:“是这个抗蛇毒血清吧?只有一支。”
我拿来仔细查看,不由得只叫一声“苦也!”只见那药盒上正面写着几个大字“抗眼镜蛇毒血清”,背面的说明书上写着:“只能应用于抗眼镜蛇类蛇毒。”
见蛇毒血清不对,我让小李帮忙,给高伟隔一会儿松开再勒紧那充当止血带的毛巾条儿,以防蛇毒上行攻心;又让三胖给高伟建立静脉通道,输上生理盐水,加速新陈代谢解毒,然后站在客舱外苦思冥想起来。
肖总工回房间端了茶杯,又拿了盒烟回来问我:“高伟这小子能有救吗?”
我接过肖总工递过来的烟,点着了说:“按说这竹叶青蛇毒属于血液类毒素,只含有少量神经毒,致命性不大。但高伟这小子多行不义,连着被咬了几口。再说抗蛇毒血清不对,这大洋之上也没处找去,唉!”
“忙了半天,渴了吧?来,喝口水。”肖总工把茶杯递给我道。
我接过茶杯,端着却喝不下。虽说成功抓了个特务,但这高伟小子却被同伙儿陷害,眼看就要完蛋,很多有重要价值的线索就会断链,只觉气闷无比。
这时,客舱内高伟又在谵语道:“玉宝山,光圣堂!红青白阳弥陀佛,师尊师母降人间!”
又听王三胖道:“你小子嘟囔的什么玩儿?老实点儿,越动蛇毒发作越快!”
我喝了一口茶,琢磨这高伟说的“张香主、青红阳、弥陀佛”什么的几句话,脑子里猛地蹦出一个词儿,与肖总工异口同声说:“原来他是一罐道!”
那一罐道形成于清末年间,是民间秘密结社的会道门邪教组织,愚者崇信,狡者敛财,至40年代发展至鼎盛。民国晚期,“一罐道”又投靠日伪政权,教徒达300万人之重,甚至一度发展到与国、G两党分庭抗礼的程度,是个彻头彻尾的汉奸邪教,一贯害人道!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MZX亲点罗瑞卿大将任公安部部长。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大规模的镇压反GM运动,将旧社会的土匪、地痞、恶霸、流氓和国民党间谍、特务统统镇压;关闭清理妓院、烟馆,改造妓女,收容瘾君子;铲除“一罐道”等邪教会道门组织在全国的总坛分舵,仅北京市就枪毙“一罐道”头子42人。一位外国记者曾撰文说:“共CD是一把铁扫帚,一扫帚把妓院扫光了,又一扫帚把一罐道扫光了,真厉害!”
我和肖总工正琢磨这高伟这小子怎么勾结上的美蒋“一罐道”,忽然想起那拔的火罐该起了,便转身进入客舱查看。我起去高伟身上的火罐,只见那蛇咬痕处拔出许多黑黄色的脓血,泛着一股恶臭,竟把我呛得一阵咳嗽。我让三胖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又给高伟再次拔上火罐儿排毒。
三胖捂着鼻子,拿着盐水瓶边给高伟冲洗边道:“孙司令,这狗特务的伤口就是臭啊!把你晚上吃的花儿都给熏得吐出来了吧?”
“我晚上没吃花儿啊!”我道。
“那这是什么?”三胖指着地下的一朵蔫儿了的小花儿道。
我大奇,近前查看,原来是一朵金银花。正想着怎么会有金银花在地上,忽听肖总工在我身后道:“再喝一口茶,漱漱口,我这金银花泡的茶还不错吧!”
原来刚才肖总工给我喝的是用金银花泡的茶,我只顾着琢磨特务的事情,竟而没有喝出来。
听罢是金银花,我忽然想起曾在太姥爷医案上看见的一段话:“五味消毒饮可解蛇毒!”
“就是这个金银花了!肖总工,您那儿还有金银花吗?”我问道。
“有啊!从北京出发前,老伴儿怕我长途上火,给我带了一大包。”肖总工道。
“就用这金银花解这竹叶青的蛇毒!”我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