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每年芒种前后，总有布谷鸟啼叫，一声一声，不绝于耳。很遥远，但却很清晰，每年的那个时节，塆里只有布谷鸟的声音。
芒种节气为每年的阳历6月份，意为“有芒的麦子可收，有芒的稻子快插”。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采了蚕桑又插田。
当布谷鸟声音从旷野里不断传来时，正是乡村农人最忙碌的时候。这个时候，山川草地绿茵，大小河流水渠充盈，气温升高，雨水充沛。趁着这样适宜农作物生长的时节，家家户户都在忙碌着，采桑养蚕，收麦子，种稻子等等。
塆里的人家，都在忙碌着，大家都很辛苦，但都很充实，也都憋着一股劲，闷声不响的，而那一声声的子规声就如同劳动号子，整日整日响彻在塆里的上空。又逢上那梅雨季节，整个塆就如同被蒙上了一层烟，没有声音，没有走动，没有串门。农人累了在家睡觉，睡醒了接着闷头忙碌，忙完再继续睡觉。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安静的乡村生活。小牧总是在这布谷鸟声中，感觉很孤独，很忧愁，也很容易发呆。
好像是受了大人们的影响，小孩儿们也很忙！但快6岁的小牧，似乎是塆里最闲的那个。
那个时节，天很闷热，上学的孩子背着书包上学放学，身上总是汗津津的，不舒服，他们好像也失去了往日的机灵劲，一个个的话好像少了很多。而且，他们也很忙，因为不久他们就要期末升级考试了。
那个时节，是小牧最无聊的时节。大人们很忙，农忙，没空扎堆儿聊天，小牧也没地儿蹭；大小孩儿们很忙，上学忙，读书写作业帮大人干农活儿，小牧白天找不到伙伴可玩；小小孩儿倒是空，可是觉得自己快要读书的小牧，又不情愿跟他们玩。好不容易周末了，小牧想找比自己大的孩子玩，可是他们要么就是在学习在做作业，要么就是帮大人忙农活儿，要么干脆不愿意带着比自己小的小牧玩。
那个时节，似乎就是一个孤独的时节。下雨了，待在家里，自己跟自己玩；不下雨了，大家都忙了，没人搭理小牧；平日里，大伙伴儿都上学去了，没人可以搭理小牧；周末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似乎更忙了。很多时候，小牧一个人在塆里漫无目的的走着，在找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声声入耳，遥远、空寂而清晰，不绝于耳。令小牧好奇的是，这啼叫声一直有，可是好像永远是一只鸟在叫，而且好像永远是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小牧从未见过。很多次，小牧一个人在塆里转悠的时候，总想循声去找这只不断鸣叫的鸟儿，看看它究竟长什么样，它究竟是在塆里哪个具体的地方叫的，又为何一直这么叫着。可是，终究未能如愿。莫名的孤独，莫名的忧愁，莫名的一不小心的发呆……
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故山犹在不堪听，况半世、飘然羁旅！
杜鹃、杜宇、子规、鶗鴃，都是布谷鸟，在唐诗宋词里，布谷鸟是苦情鸟，是诗人表达黯然伤神情感的重要意象，在布谷鸟的啼叫中总是充满了对家乡浓浓的思念之情。也许，子规啼血的子规亦或是月夜悲啼的杜宇，本身是没有任何情感的，只是它总是在那个绿山白水、农忙无闲人、雨如烟的时节出现，而它的叫声总显得落寞、悠远、孤独和清晰，能让每一位离乡游子产生深深的共鸣，那山那水那人那片土地烙印在游子脑海，似版画不容易变化，唯独那一声一声的啼叫，虽单一却活灵活现、持续，与那版画紧密结合相连，更能扣人心弦。布谷鸟就是治那思乡病的药引呀！
偶尔在城市里也能听到布谷鸟的叫声，却显得更加遥远，难以寻觅。但那一声声布谷布谷，仿佛能立刻带人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安静雨如烟的时间和空间：青山白水，烟雨蒙蒙，披蓑衣戴斗笠的农人，矗立在田间的耕牛，土砖黑瓦房，一切寂寥无声；布谷鸟叫声，来自田野，来自树林，来自远山，来自天边，空旷悠远，一个独孤转悠、寻找着不知道要寻找什么的人，无忧无虑却有点忧愁，独自发呆……
这一切，就是一个长长的梦，布谷鸟也是来自梦里，不然为何它那么难寻，那么遥远，却又那么清晰呢？随着子规啼声发呆，又随着子规啼声回到现实，小牧继续转悠着，庆幸自己不久后就要上学了。
赫奕
2020年1月30日20点48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