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雪,是小牧对雪的所有感情的起源。
被窝是暖和的,尤其是冬天的早晨的被窝特别暖和。5岁半的小牧从睡梦中醒来,被窝跟之前一样还是那么暖和,只是有点不一样的是,今天的窗外格外的亮堂,有些刺眼。
小牧将被子裹紧自己,然后在床上站了起来往窗外望去。这一望,让他终身难忘!白茫茫的,目所能及,都是白的!
没有任何迟疑,扔掉被子,下床,穿好衣服,穿鞋,跑到大门口!黑瓦屋顶厚厚一层白的,不见一点黑;近处的山是白的,满山的树也几乎是白的,棵棵被压弯,耷拉着脑袋;远处的山,则完全是白的;遥远的天边,则是白雾蒙蒙的;而近在眼前的泥土地,此刻也是白拉拉的,就像盖了一床大大的、厚厚的、蓬松的、柔软的棉被。真白呀!真干净呀!真安静呀!好刺眼呀!
这是雪,小牧知道。小牧不知道的是,雪可以如此美,雪可以让这个世界如此美。亲眼所见的东西完全是不一样的。脑海中想的东西也是无法企及的。
雪似乎有这个本事,一夜之间可以让一个脏脏的世界变的干净而纯粹,一夜之间可以让一个喧嚣的世界变的安静而祥和。此刻的塆里,没有鸡叫,没有狗汪,也没有猪嚎,更是不见一个人。这场雪,就像是所有生命的一个共同的约定的信号一样,下了这场雪,大家都静静的窝着,不出来,不发声。
这一刻,似乎是烙印在了小牧的脑海里。多少次,每每下雪,小牧就像回到了那天早晨,自己一个人站在大门口,初次见那场雪。对雪的爱,从那一刻就注定永恒了。
有几家人家在做饭,炊烟袅袅,在这白的世界里,炊烟尤其的黑,就像好几条黑色的龙,从这片小塆里往天上飞,飞到半空才消散而遁。沉浸在雪的世界的小牧久久不能自拔,倘若是在旁人眼里,怕是会觉得这孩子是犯傻了!
那当儿,小牧突然回过神,耸了一下肩膀,脸上漏出兴奋的表情,嘴巴里哼着别人听不懂的调调,转身跑向了厨房。厨房里,奶奶正在灶下烧火,而爷爷今天也在家,正坐在厨房的小饭桌旁的椅子上抱着个烘炉在烤火呢,烘炉里的炭火烧的旺旺的,看着很暖和。爷爷一边烤火,一遍目不转睛的看着门外,应该是在看门外竹林里的雪景吧!门口竹林的竹子,还是苍翠的,每一条竹枝和竹叶上都有积雪,尤其是竹子的顶端,雪更厚些,每一颗竹子都被压的弯弯的。偶尔有积雪从竹叶或竹子纸条上掉落,便发出簌簌声响,引发局部的纷撒,真是奇妙极了。爷爷都能被这雪给吸引住,更何况是小牧呢!
奶奶说好几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雪下的大,来年庄稼就会有好收成,而且菜园里的菜也不会长虫子。小牧睁大了眼睛,原来雪这么厉害!那希望以后每年都能下这么大雪。奶奶还说,外边雪这么厚,今天就不出去干农活儿了,哪里也不去,爷爷也是,就待在家里烤烤火。说着,奶奶正用火钳从灶膛里夹了一块火红的炭放到烤火盆里,而烤火盆里已经有了满满一盆的炭火了。小牧感觉很暖和,整个厨房都是暖暖的,特别舒服,心里特别开心。那种岁月静好,那种踏实感,给小牧留下深刻印象,下雪真好!
早饭吃完,奶奶到厨房收拾碗筷,客厅里的爷爷膝盖夹着小烘炉,双手捂着,将脚放在烤火盆的边缘烤火,眼睛仍旧默默的看着门外的雪。小牧不想待在客厅,而且因为爷爷平时比较严厉和经常外出,小牧更喜欢和奶奶待在一起,就跑到厨房去找奶奶去了。让小牧惊讶的是,后门口的平整的雪地上竟然多出了两排来回的长长的深深的脚印!正想着是谁踩的,小牧听到了不远处邻居家森森和弟弟小森的声音,他两正在自家门前的场地上走来走去,用脚印踩出图案呢!
小牧也想加入他们,就想也没想的跑出门跳进雪地理,奶奶见状想要阻拦,怕他暖鞋被雪水打湿冻着,可是小牧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已经跑远了。就这么,他们三在雪地里玩的不亦乐乎。可是,他们并没有打雪仗也没有堆雪人,就只是那么在雪地里蹦蹦跳跳,踩来踩去,听鞋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看他们自己踩出来的图案,却时不时传来他们的爽朗的充满童真的笑声,笑声里洋溢着快乐与无忧!
过了很长时间,森森家门口的雪被踩出了千疮百孔,小牧家门口也是如此,连接两家的路上也是如此,看着他们的杰作,他们好像是终于是心满意足了。
回到家的小牧,看到爷爷奶奶正在客厅烤着火,说着话呢。还是家里暖和呀,小牧这么想着。奶奶一眼就看到小牧的暖鞋已经湿了个透,只是这孩子贪玩也忘记了冷了。奶奶给小牧脱掉鞋子袜子,放在烤火盆的边缘烤着,又给小牧穿上厚实的干净袜子,让他也一起坐着烤火,刚才暖鞋袜子被雪水浸湿,脚已经冻的通红,不烤烤回暖一下怕是要长冻疮的。奶奶会把小牧照顾的好好的。
时光荏苒,二十多年过去了,有的冬天没下雪,有的冬天下雪,有的是大雪,有的是小雪。小牧始终是喜欢下雪的,是爱雪的。但对幼年时的那场雪,却更回味,更留恋。每逢下雪,总想回到那个时候、那个地方去看那场雪。
赫奕
2020年1月30日0点3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