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庚子鼠年大年初一。
冀寒阳坐在办公室电脑跟前,从不抽烟,此时,点燃了一根烟,用带着一次性手套的手指夹着,缓缓放到嘴边,浅浅吸一口,依旧接受不了那种呛吼味,咳了出来。盯着屏幕上李存希的第三次核酸检测结果,阳性,在心底已经默默的骂了无数次TMD,连确个诊都如此艰难。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冀寒阳接通了电话,“爸!”
“寒阳,见到过你妈吗?你妈还好吗?”电话那头的声音隔着好远的距离。
“嗯,见过,她还好,你怎么也不问问你儿子还好吗?”
“我现在转机到了青岛,要求隔离14天后,结束我想办法回玺江,等我回了,就是绑也要把你妈绑回家,居然连我电话都不接了,她多大年纪了,她这年纪也够的上感染的高危人群,都到退休年纪了,犯得上跟你一样往前冲吗?你们两都大无义,想让我以后鳏寡孤独吗?我捐钱捐物都行,但护不住你们,我就不姓冀……”
“爸,我要去查房了,你隔离期间就当休假,好好休息!”
“休个鬼!你们母子两变着花样……”
冀寒阳挂断了电话,冀家家训,帮亲不帮理,这老冀估计急跳脚了,回了玺江估计找上院领导,看用多少PPE换他媳妇回家,搞不好还顺带要求加上自己这个赔钱货。
算上时间,这个时候存希应该预约做CT,冀寒阳等在了重症区走廊外,当存希被推了出来时,冀寒阳一大老爷们,就差点没忍住。
存希原本和足球一般模样的脸型,此刻已经看得到凹陷下去的形状,存希的手原本又粗又壮,可他却最自豪自己做手术是手指灵活,院里第一,当之无愧,此时枯瘦而修长的手无力的垂放在大腿侧。
冀寒阳用力的拍打着重症隔离区的门,推着存希的护士转头看向走廊外,防护服上标着冀HY,这个医院里上上下下几千医护人员,可姓冀又是三个字的医生就一个,这小护士不禁偷偷笑了,又高又帅起来穿防护服的样子都与众不同,PPE都被穿出了宇航员的感觉,这小护士是上次插管时给冀寒阳打下手的护士,因为年轻,主动申请到了重症来。
“李医生,是冀医生来看你了,要过去吗?”小护士俯下身,在李存希耳旁问道。
存希点了点头。
“确诊也没事,你都坚持这么多天了,再坚持几天就好了。”隔着两重门,冀寒阳知道里面跟本听不清楚自己讲什么,可还是大声的喊出来,挥舞着拳头给存希示意。
李存希微微抬起右手给冀阳比划了一个OK。
“冀医生来给你加油呢!李医生!可惜轮到我们做CT了,要不可以多看看冀医生呢!他绝对是医院里最帅的,不是之一。”小护士一步三回头推着李医生走了,走廊上只剩下一群来回穿梭的医生和护士。
冀寒阳站在走廊上抬头,护目镜花了,只能如此。
“又来看存希,腿好了,拐杖都不用了?”
冀寒阳回头,是自己亲妈,让她看见自己这样也不算丢脸。
“拐杖麻烦,能走就行了,你干嘛不接老爸电话,让他天天逮着我骚扰。”
“你也说了,他那是骚扰,你爸太啰嗦、太麻烦,我没空和他扯。”
“那你准备好,他说他隔离十四天,说什么也要回来逮你回家。”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回不来,他那一套冀家为大理论,他要回来了,闹的天崩地裂的本事我可受不了。”
“老妈,你这样让我怀疑他是你的亲夫吗?”
“他是你亲老头,你去搞定,不然你以后别想让你媳妇有个和蔼可亲的婆婆。”
“妈,我觉得我像巫婆带大的孩子。”
“嗯,还是一拿着快刀的巫婆,你小时候包皮还是我亲手割的呢!”
“我们母子还能不能好好相处?”冀寒阳觉得自己这亲妈坑亲儿子是随口就来。
“能,等这次结束之后,我就退休,到时候你和你爸天天守着我,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可好!”
“您医术高超,医院一定会返聘的。”
“走吧,存希的情况虽不乐观,有所反复,但大家都在努力,会过去的。”
徐鍩诺醒了,看着窗外湛蓝无比的天空,感觉脑子里出现一片空白,自己这是在哪里,怎么了,为什么躺在医院里?一使劲想,却感觉到脑子里的筋都扯的生疼。隔间里有流水的声音,有人吗?会是谁?
汪青城端着一碗粥一边喝一边走出来了,看到徐鍩诺坐在床上,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己,四目相对,无话可说。
“I'm her husband, I need to take care of her.”
徐鍩诺想起了这句话,定神之间,有很多东西痒痒地生发出来,比如希望,比如曾经,比如爱。如果你想到了些什么,不如现在就去试试。反正春天很短的,自己还剩着在。
“我怎么在医院里?你怎么也在这里?”徐鍩诺开口问道。
“你烧了三天三夜了,不过检查结果没有肺部感染,只是甲流和你的老毛病犯了,扁桃体化脓了。你起来自己吃粥,放在隔间里,把床让我睡一下,我这么长的个子,睡了几天沙发,我要好好睡一觉。”
汪青城说完就自己躺在床的一侧,把毯子扯到身上,蒙头睡觉,也没理会鍩諾还坐在床一边。
徐鍩诺被汪青城这番不按理出牌的举动轰的心神荡漾,一直没动,也许他是真困了,没过一下,居然传出规律的鼾声,许久没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了。
喜欢这个东西真的让人捉摸不透,曾经越是在乎就越容易失去,曾经越是拼命想要和他在一起,最后却越走越远,相忘于江湖,自己从童年到青春的一往情深,是一场兵荒马乱的草草收场,以为自己忘记了,其实再见却还是这么没出息、不争气,他的一句话、一个勾勾手指自己又被搅的一塌糊涂,徐鍩诺,徐总,你的志气呢?立过无数次四海八荒的决心,要把这个情薄汉给埋了的誓言呢?
一句话、一根指头、丢盔弃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