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之中,不断有家宅被烧的官员躲进了这里。韩文举一开始还显得有些慌乱,无措的安抚着这些官员。
不过最后当所有官员都躲进了州衙之后,韩文举反而心思安稳了下来。他渐渐的“看出了些门道”:
这些反贼应该是“害怕”州衙,因为在州衙之外护卫了足有五百多绿营兵,反贼们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胆量冲击州衙。
再者说,俗话讲三人成众,只有韩文举一个人守在州衙里会害怕,现在所有的官员和家眷都在这里,要么大家一起死,要么就一起活,他反而安心了不少。
“韩大人,本官怕贼人冲击州衙,现在已经在衙门之外重重布防。请您清点一下,还有哪位大人没有过来。我怕把哪位大人落下,遭了外面贼人的害。”
张成所扮成的张东有些脸色苍白的对韩文举问到,韩文举如梦方醒的点了点头,将府衙中众位或是衣衫褴褛或是蓬头垢面的“大人”都清点了一番,这个时候众位大人也都想起了体面的事情,见韩文举瞧过来,全都下意识的往后闪躲。
清点了一番人数之后,韩文举确信了城里的大小官员是一个没少,这才笑着对“张东”说到。
“城中的各位大人一个不少,多亏了有张守备这样一位架海金梁,我们才能够平安的站在这里。我看张大人的脸色还有些差,想来是身上的病还没有好利落,张大人带病上阵,真可以称得上是忠心为国,有张大人在我们才算是安心。”
韩文举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拿张东当回事,没办法谁叫此时得求着人家报自己的命?
而张成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是紧张的不行,衙门外面是在干掉脑袋的大事,衙门里他一个人要应付这么多的官僚,张成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嘴里跳出来。就在张成把彭严要自己说的话说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韩文举的寒暄之时,于利突然从张成的身后站到了前面,扶着他的肩膀说到。
“好了徒儿,也真是难为你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咱们这就开始动手了!还跟他们费什么话?!”
于利突然站出来说着不着边际的话,让韩文举在莫名其妙之余心底又生出了一股无名的寒气,当时下意识的抖起了官威。
“大胆!你是什么职位的武官?!本官与张大人说话岂有你插言的份?!”
面对着韩文举的呵斥,于利真是一点儿都没有惯着他,一脚就把韩文举踢倒在地,朝着身后大喊了一声。
“把他们都给我绑起来!”
随着于利的一声令下,衙门里扮成绿营兵的白莲教全都冲了过来,把所有官员都按倒在地就开始绑。
“大人?!这怎么回事?!”
站在张成身边了一个军头当时就是一惊,紧接着下意识的就要拔出刀来。可于利的手要比他快得多,回手就是一判官笔掇在这军头的哽嗓咽喉之上。那军头也是真给于利面子,当时就倒地而亡。
这名军头死在当场,把屋中所有不知情的人都给吓坏了,接着就看于利冷笑着眼神扫过其他几个清白的军头。
“哼哼,怎么回事?当然是起事了!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众位了,无生老母在上,我们是白莲教的兄弟!受尊者之命在今日起事!
整个山东地面我们有百万信众,十方渠帅!顷刻之间山东就会归附于尊者!诸位弟兄平日里都是朋友,我想今天各位也不愿与于某刀兵相向,兵器见红吧?
我老于给各位军头打包票,只要你们跟着我们一起干,将来在尊者面前老于定然保举你们,肯定不失个将军之位,难道不比在这狗官下面,受他吆五喝六强百套?”
其实就连于利自己也没见过茅天长几次,如何能做到保举这些军头,可现在他就敢开口胡说封官许愿。
现在剩下的几个未入教的军头才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刚才守备要他们所有军头都跟着进衙门,还说什么城中的大人都在,守备营要是少了哪个军头都显得不郑重,闹了半天原来就是要把所有军头都控制住!
“于教师说的对!俺就跟着您干了!”
这时突然有个军头,他分明是入了教的死忠,可故意装作临阵投靠。他这么一喊,可是把在场那些清白军头给喊松心了。诸位军头彼此又不知底细,这个时候又不能交头接耳,当下有的就被迫跟着点头,只是没有说话表忠心。
于利和彭严本来也不是要这些军头当场入教,要的就是一个默认。只要他们默认了,又跟着见证了杀韩文举的过程,到时候他们就算是不想投靠白莲教也不可能了。
见所有军头都不说话,算是默许了这件事,彭严只是默默的记下了几个没入教军头的表情,便在于利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于利点了点头,也不再管这些军头,转而朝着那些被绑起来的官员们说到。
“众位大人们,未说话先报个家门,兄弟于利,江湖上有个字号叫‘多头蛇’,诸位可能有认识我的,有不认识我的,咱们是张东守备的师兄。
今天占了州衙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为了韩文举这个狗官!他贪赃枉法不得人心!兄弟受尊者之令,今天就法办赃官,然后再给临清州选出一个好官!
于某琢磨了一下,这新知州呢就从各位大人中挑一个。各位大人现在可以先商量一下,我这边呢就先手刃了赃官韩文举。
可有一样!等我杀了韩文举之后,我想知道谁能做这个新知州!要是选不出来新知州的话,那可就别怪老于翻脸了,保不齐还得劳烦选出些新同知、新通判什么的。”
于利虎着脸吓唬着众人,而那边韩文举已经抖做一团了,于利的话他是听明白了,左右他都是得死的。想通了这一关节,韩文举当时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嘴里则是嘟囔着:
“真是悔不该不信陈大人之言……这守备营真是白莲教……他们是真敢造反呐……”
韩文举这么一鬼哭狼嚎,可把彭严和于利给哭的一愣,于利本来都已经接过了手下的刀,要来一个干净利落脆,可听韩文举这么一哭喊,当时就愣住了,神色也有些紧张的喝问到。
“韩文举!你刚才说什么?!有人跟你说过我们要起事?!是谁跟你说的?!”
于利这么一喝喊,韩文举抽噎的看着于利,心想‘左右都要被杀,本官凭什么告诉你?’
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于利下一刻脱口而出的话就直捣韩文举心窝。
“你给我说清楚,要是说的有用,我们就不杀你!”
这句话对于韩文举就如同是甘霖广泽,又看到了生的希望韩文举可就顾不上什么脸面了,涎着个脸就要如实交代。
可就在韩文举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阵鼓响打破了当前的格局。
“咚咚咚!咚咚咚!”
这鼓声直敲的所有人心烦意乱:彭严和于利知道从来就没有安排人敲鼓,却不清楚外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摇摆不定之间的几个军头则是以为白莲教声势浩大,在府衙外已经是打起了聚将鼓;而如同知刘大人、通判李大人这些官僚,则是吓得以为是要砍他们头的催命鼓。
其实现在,只有一个人最清楚这鼓声是什么,就是韩文举。当然,这个鼓声也是他平日最烦的声音,因为只要这个鼓一响,他就得穿好了官服到前面坐堂。
这鼓声正是令韩文举最不耐烦的鸣冤鼓,可在如今这般境地,韩文举宁愿能给他出去坐堂的机会。一时间韩文举竟心思百转,妄想着从前如果自己能勤于政事,少些玩乐会不会就不会落得这样下场?
想到这里,韩文举竟然有些出神,嘴里下意识的就顺着鼓声溜达出来这么一句话。
“堂外何人击鼓?”
说完这话,韩文举如梦方醒,竟然苦笑了起来,想着这个时候自己话接的倒是还挺快,难不成还指着有人回应自己不成?
可他没想到,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黄钟大吕般的人声。
“巢父林侯家庄,侯庭!前来报案,伸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