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日子,王长寿不是邀李锦去茶园练功就是去市集闲逛,或是去城西的酒垆喝酒。
李锦不想与他太过亲热,只是王长寿十在太热情了,还从酒垆里把上次的好酒带了好几瓶送给李锦,李瞻喝过后直呼好酒。
李锦想着这些人情推辞不过,所以王长寿邀请了十来次,她倒去了四五次左右。
不过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人生地不熟的,李锦每天除了练功,有时候会想起姬旬与宋鱼来,总不免有些黯然神伤。
与王长寿出去逛一下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借此慢慢压下心里的那些愁怅。
倒是陈阳自从上次喝过酒之后与李锦不怎么搭话,有时在旁边也只是默默地听他们谈天论地。
话说有一日,王长寿兴起,约着几人纵马到城外的田庄。
在城外的路上意外看到三三两两几行行色匆匆,面有倦色,衣着破旧似逃难而来的行人。
王长寿似有所悟:“这些只怕是从北边逃来的难民,听说那些鞑子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今年往这边避难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李锦心情沉重,问道:“难道北方现在竟这么乱了吗?朝庭就没派兵去吗?“
“朝庭的事,我可不懂,反正我现在过得还好,真要打过来了,大不了,我们也向南方搬迁。”王长寿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朝庭正义之士不多,各大家族也只想着自己的利益,殊不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陈阳不由得感叹道。
李锦听陈阳这样一说,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心想,此人确是有些见识的啊。
陈阳却不说话,清俊的脸上神色肃然,目光眺望北方,不知心有何想。
几人只驻马看了会,正待往前走。
匆听得几声悲呼“阿公,阿公,你怎么了?”“阿公阿公,你醒醒...”
众人扭头一看,只见先前逃难之人有一人倒地,一稚女和稚童正趴在那儿凄声呼喊。
周围慢慢围拢几个人,可也只看着,却无一人伸出援手。
几人连忙拍马过去,下得马来,走了过去。边上围观之人见有人来了,便让开了道。
只见倒地之人是一面容肌瘦的老者,此时面色惨白,已然闭目不醒人事,边上两小儿泪泉涟涟呼唤不止。
王长寿走过去询问“他得何病?怎么倒在了地上?”
那稚女见有人来问,忙抬起泪眼,哽咽道:“阿公带我们已行走十来日,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倒地,求公子救救我阿公吧!求公子救救我阿公吧!”
说完泪泉不止,连连磕头。边上小童也跟着磕头不止。
王长寿对打架斗殴之事甚熟悉,平时自己又身强体壮的对这生病之事却知之甚少,不由的搓了搓手,却无从下手。
倒是陈阳走上前来,观察片刻,说道:“只怕是中了暑,我们把他移到那边树荫之下。”
众人散开,几人抬着老叟放在树荫之下,陈阳掐住老叟的人中,再按在各处穴位加以按摩,手法看着很是稔熟。
此时的陈阳剑眉微皱,严肃的样子倒有几分医者的气度。
在大家殷殷期盼之中,老叟慢慢地醒了过来。
稚童见老叟醒了过来,边哭边笑起来,叫道:“阿公,阿公,你可好些了?刚才幸好他们救了你,刚才你倒在地上不动了,可把我们吓着了。”
老叟向周围看了看明白过来,想挣扎着起来,可一点力气也没有。
陈阳忙止住他道:“老人家,你先休息会,要到哪去,我等可以送下你们。以后千万不可再如些急行。你这样带着两小童万一出了事,他们可怎么办?”
老叟半靠在树干上,面容凄凉,望着众人,手抚着小童的脑袋,眼眶一红,泪水顺着满脸的皱纹漱漱而下“老朽死不足惜,可怜他们才十来岁,父母全部惨死在鞑子手里,此番逃难而来,也不知道往何处是好,我若去了,谁来管他们....”
老叟悲伤不已,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两小童也放声痛哭,众人不由得啧啧直呼“可怜!”
陈阳上前把自己身上仅有的钱铢全部掏出来递到了老叟手里“老人家,这些你先拿着。”
王长寿见状也跟着把自己身上的钱铢也拿了出来,放在他们面前。
老叟先是不肯收,但是哪里拗得过王长寿的犟脾气“你要不收,我们也不要了,公子我叫你收着,你就得收着!”
陈阳蹲在那里,看着小童,很是同情“老人家,快快拿着,要少了,我家里还有些,你可到城西王家找我,只不过我也是暂寄居在别人家,没地方安排你。”
“好人啦,好人啦,快,快,给恩人磕头!”老人一边说一边让两小儿给他们磕头。
几人正犹豫着是否离去,李锦看着这老的老,少的少,很是可怜。加上自己也是父母早亡,不由得同病相怜,心生不忍“不如叫他们去你田庄帮活?”
王长寿以前也碰到过这种逃难之人,有时也施舍一二,但从未收留过。
如今对上李锦殷殷的目光,拒绝的话说不出口,看向这老的老少的少,皱眉“这怎么干活?唉!罢了!不能安置在城内,以免我娘唠叨。就叫他们在城外的田庄打下帮手罢,让他们也有口饭食,有个落脚之地。”
李锦顿时笑开了颜“王兄如此善心之人!日后定会娶一房好娘子!”
王长寿顿时红了脸“我还没有中意之人呢!”
陈阳睨了睨李锦“王弟日后想找个何等女子与之并肩?”
王长寿腼腆一笑“怎么着也要长得好看,而且能同我说得来的.....”
李锦摇头晃脑道:“没想到王兄,还如此看重相貌,要知道人之皮囊天生的,人的性情才是最重要的,王兄不可如此重美色..呵呵....”
王长寿嘻嘻一笑“非我爱美色,实乃爱美人之天性也,试想,晨起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猪头好呢,还是看到如锦弟这般好颜色好?”
“......”李锦尴尬一笑遂转移话题“对了,陈兄如何会这医人之法?”
陈阳微微一笑“未来此地之前,我在外已游历了几年,此普通救人之法还是会些的。”
王长寿凑了过来“陈兄不但长得英俊,武功超强,没想到还会这些医术之法,真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哩,李弟剑法甚妙,不如你俩比试一番,也好让我开开眼界!”
只因每次在茶林练习武功,陈阳有时也不跟着去,就是去了,王长寿总想让他俩比试一番,陈阳总是推拖了。
以前教李锦的总镖头武功高超,友人也多,因此李锦跟着见过诸多剑术高强之人,也因此多少有些得益,自负见识还是广的,水平也不会差到哪去。
见陈阳屡屡推拖不与她交手,只道他是怕输了丢丑。也从来不强求与他过招。
于是道:“武功乃强体健身,不可争强好胜,以后如有机会,只想与陈兄切磋一二。”
陈阳笑笑,回揖道:“以后再说吧,总是有机会的。”
陈阳把马让给了老叟骑,自己则在前面牵着马,领着两稚子。
走了一阵,总算到了庄外。
此地的稻田长势极为喜人,一片片绿油油的稻田上挂满了金灿灿的稻穗,稻穗沉甸甸的低着头,就像那耳坠一样,一阵风吹来随着绿色的波浪轻摆摇曳。
庄子是用土胚砌成的,连成一个大院子,盖着青色的瓦片。
正在门边打扫的一小童看到了,扫把一丢,忙飞奔向里报信去了。
管事赶忙迎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让众人进了院子。
进院后,王长寿摆出一副主子模样,坐在主位,正正经经地听管事给他报告庄里的事宜。
之后他把一老两小托给管事,让他帮助安排一下。
管事面有难色,王长寿便道:“此事主母也知道,你只管听我的,做得好,我日后定到母亲面前多给你美言几句!”
管事心喜,连忙不再推辞,忙不迭地向王长寿作揖道谢。
等他们把这几人安置好了之后,天边的太阳已快落山,红色的晚霞把半个天边映得通红。
夕阳下几人的背景被拉得老长老长。
李锦转头向庄里望去,只见两稚子正满怀感激地依在门边目送他们远去。
李锦的心绪不由得轻松了几分,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