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像柳絮飞舞,遮住了人的视线,树上屋顶全都一片白,整个姬府也都被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风雪之中。
不管如何寒冷,也挡不住她们急切的心,李锦她们坐上驴车,直接奔赴姬府。
行了约半个时辰,便到了,李锦与宋鱼下了车,吩咐车夫躲在车里等着她们。
雪竟下得很厚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不断发出咯吱的声音。
待走到姬府门前,守门的人早没了影儿。
两人上前使劲地敲门,敲了好长时间,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头上还顶着散落的雪花,看到敲门的是两个美丽的少女,才收起微怒的面容,眯着眼睛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小姑?来我们姬府可有什么事?”
“劳烦这位小哥,我们是李校尉家的家眷,找姬府的姬五公子,不知道他在家否?”李锦礼貌地问道。
“哦,你们找郎君啊...那先等等,我看他在家否?”那门仆又重新把门关上了。
李锦与小鱼儿只得等在那儿,冷得不停地在门外呵着手,跺着脚。
很快门又打开了,门仆这次把门全部打开来,恭敬地带笑请她们入内“两位小姑请进,我家郎君有请。”
两人心情瞬间好转了,本以为难以见到姬旬了,没想到才一会就请她们进去了。
两人在仆从的带领下来到庭院,庭院正中却是一座奇异的人工假山,精雕细琢着各色人物,其中一个奶娃正端着盆倒向下面那突起的雨花石,水花四溅却不外流,如此大雪天,此水竟像活着一般不停地流动着,宋鱼绕过去查看这水源是从哪里来的,可走到背后却怎么也找不到水的来源,不禁啧啧称奇。
李锦想了下,跟宋鱼说,此水必定走的是暗道,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匠心之巧。
穿过庭院走过一道游廊,这游廊两头竟各自站立着两个佩刀侍卫,给人一种威严肃静的感觉。
过了游廊,两边飞楼玉宇,雕甍绣槛,尽数隐藏在这风雪之中。
几人又穿过一个拱门,转过一道弯,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经过一条铺满白雪的小径。
小径两旁的矮树早已被雪花打扮得粉装玉砌,如棉如絮。
门仆告诉她们,已到了,然后悄然退走了。
两人抬眼一看,只见一道漆红色的门正敞开着,门边各侍立着一个美丽婢女,虽是雪天,屋里光线比较阴暗,可此时内屋却被那燃得正旺的烛火照得通亮通亮的。
来到门前,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想跨进屋里,却止住了脚步。
门口处铺放着一块毛色黑得发亮的不知道何种动物的皮毛的脚垫。
此时她俩的脚俱都湿透了,即便脱了鞋子,里面的罗祙一样是湿的,若是一脚踩上去,岂不把这脚垫弄脏了?
婢女看出她俩的尴尬,忙从屋内拿出两双精致的小拖与两双丝质罗祙给她们换上。
两人这才进得屋里来,转过屏风,便看到姬旬身着一袭白色的锦袍,正坐在棉蒲上慵懒地斜斜地靠在矮几上,一手执书,一只手正慢慢给身边的火盆里添上银碳。
火盆里的银碳烧得正旺,使得整个屋里的空气都温热暖和。
书童吴林在一边为他整理着那一幅幅的帧画,另一边婢女姬香正在角落边煮着茶,茶香袅袅,清新入脾。
见李锦与宋鱼进来,姬旬也未起身,指了指火盆边的两个棉蒲“坐!”神情竟是平素未有过的疏离。
两人坐下后,姬香早已奉上茶水,继续呆在角落里煮茶。
姬旬慢慢往火盆里夹着碳,并未再多看她们一眼,全然没了平时对着李锦时的那种融融温情,俨然恢复了他那一惯的清冷高傲的公子模样。
宋鱼最最喜欢姬旬的这种表情,早就忘记前来的目的,满心欢喜地盯着姬旬,眼神里满是爱慕之意。
李锦本来想等他来问自己,可见他并不说话,她只好先打招呼,打破这种沉默“姬公子近来可好?”
“哦,你何时竟关心起我来了?”姬旬这才抬眼看着她说道。
“嗯,我们是朋友不是吗?关心你是正常的。”李锦不好意思地说。
“哦,可我怎么感觉你并不把我当朋友呢。”姬旬慢条斯理地说道。
“公子怎么会如此作想?”李锦问道。
“我原也不是这样想的,可是前几月我连着邀请你几次,你都拒了,所以我想,你并没有把我当朋友,可对否?”姬旬睨了一眼她“只不知今天有什么要紧的事,竟能劳你亲自来找我?”
“前几次,我是有事,所以不能应邀,姬公子还请见谅!”李锦起身行了个礼。
“难道每次都有事么?竟然碰得这么巧?九月初九,你在哪里?”姬旬似随意地问道。
“那天,那天,我记起来了,阿锦不是跟我在后山行猎么?当时我还说想去别处玩呢,阿锦说没心思,所以我们就到后山行猎去了。”宋鱼一直没注意他们之间的谈话,忽然听得姬旬一问,想也不想便一下吐了出来。
“哦,这就是你说的有事?”姬旬抬高傲骄的头颅吡笑道“你的借口能否真实点呢?一下子就被人说破了呢!”
宋鱼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看了一眼李锦,生怕她怪罪于自己。
李锦见谎言被宋鱼爆了出来,面露尴尬,“其实我是怕总这样会被人识破身份,那样的话,我就真不得安生了。再说我被祖父拘了一个月,也不想让他再操心,并不是存心拒了你的邀约。”
姬旬喝了口茶,放下手,又夹了些银炭丢进火盆,望着那烧得红通通的炭火,“哦,几时你祖父竟拘着你来了?以往你与我交往,你祖父不也是知道的么?就像今天这样,你不也来找我了吗?”
李锦很是歉然,想着与姬旬相识的这些时日,他确实对自己不错,只是自己并未放开心怀真心与他结交。
她起身向姬旬表示歉意“我祖父说过一个女娃不可总是那么随性外出游玩,我觉得祖父说的也是有些道理的,所以,所以....请你见谅!”
“确实是真的,阿锦确实被她祖父拘了一个月呢!”宋鱼忙作证,好弥补刚才的失口。
“还不是一借口,当我是稚子呀!罢了,看在你今天亲自来找我的份上,说吧,卿卿今天有何急事?如此大雪天的来找我?”姬旬大度地挥了挥手。
李锦遂将祖父受命办置冬衣,而后被冤枉之事,自己查探未果又如何听到阮如婢女的谈话,细细告诉了姬旬,说完后,期盼地看着他,希望他能伸出援助之手。
姬旬沉吟半晌,抬头道:“这阮家小姑心胸太狭隘,怎么如此计较,她父亲怎么宠女如此不知轻重?你祖父这案可是件大案,那阮家父女只怕是想一次就把你祖父致于死地!我平日不喜与他们这些官吏结交,也无多少交情,如何救得出你祖父?”
李锦见姬旬说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眼见最后的希望也快破灭了,她急得眼泪漱漱直往下掉。
姬旬从来没有见过李锦哭过,也没见她这么难过过,于心不忍,掏出巾帕,伸了过来,给她擦拭。
李锦心里难过不已,想着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无意中得罪了阮如,给祖父引来了杀身之祸,她只恨不能以身代之。
姬旬边擦拭她脸上的泪珠,边安慰她“卿卿别伤心,我明日就去查探一下,我想下办法,或许能救你祖父!”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能救出我祖父吗?”李锦泪水仍旧不止。
“难是难,不过我父亲却是与他们有些交情,我可以去求父亲,或许可行!”姬旬有些心疼地看着李锦梨花带雨似的面孔。
“你父亲会帮忙吗?”李锦收住了泪水,担心地问道。
“卿卿放心,我从未求过他什么,这次如若我求他,或许他会应允。”姬旬带着肯定的语气。
“郎君,家主未必会同意帮你呢,上月他让你跟他学行商之事,你没答应,他现在还气着呢!”吴林在一边提醒他。
“是呢,是呢,早上用膳之后,申管事还向家主提了你的事,说你今岁用度超过很多了,家主很是生气,还说要克扣你的用度呢!”姬香适时地插了一句话。
李锦与宋鱼不由得担心起来,眼睛齐齐地望向姬旬。
姬旬面露尴尬,“就你们多嘴!父亲几时对我所求拒绝过?”
吴林受到训戒,小声嘀咕,声音细不可闻,“那是因为郎君从来没有对家主求过什么。”
姬香见姬旬面露不愉,及时收口,不再说话。
李锦听他们这么一说,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倒底可行否?万一你父亲不同意呢?”
姬旬讪讪道:“卿卿放心,父亲对我最好,如若我求他,定会同意帮我的。万一他不同意,我自有办法,卿卿尽管放心,安心在家静侯消息。”
在姬旬再三保证下,李锦还是将信将疑,但又别无它法,只得瑞瑞不安地向姬旬拜谢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