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血液暴露在空气中,下一刻,里面似乎氤氲着彩色的雾气,股股翻涌,然后膨胀开来,从“秃子”腰间绽放出耀眼的彩色光芒。
巨大的气浪裹着两人飞出去了数米之远,“秃子”直接承受了爆炸,被拦腰炸断,吴易则凭借“秃子”的肉体,阻隔了一部分爆炸的威力,只是被轰鸣声轰炸得有些头晕目眩,不过起来晃了晃脑袋缓了一会就好了。
“秃子”身体被炸成两截,下半截身子飞了出去,孤零零地躺在远处的公路上。上半截身子则仰着面,不再喘气,墨黑色的眼瞳瞪得很大,眼角都要撕裂了。
吴易以为它已经死了,提着剑上前要剐出心脏,它却忽然颤着双唇,用微弱的声音说:
“这个,我们,没有……”
吴易顺着它的目光,向上看去,看到了天上发光的星星。再低头看向“秃子”时,已经没了动静,真真切切地死了。
不是每个人都想打仗,它们也一样。
沉默着,用剑划破它的胸膛,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炽热的心脏,用力一捏,心脏里裹着一颗硬物,是永振体了。
吴易扶着车坐下来,攥紧拳头,感受着包在里面的坚硬,这就叫希望吧。
缓过劲来,一口鲜血从吴易嘴里吐了出来,全身上下的疼痛慢慢悠悠的总算没有迟到。刚才“秃子”那一索,力气大得不像话,要不是刚才吴易提吊着一口气,恐怕就晕了过去。现在骨头跟散架了一般,两条胳膊也使不上劲,可能骨折了。
掐着点,一分一秒过去,黎明越来越近,吴易已经临近昏厥,但还在死撑着。
妹妹有救了。
终于,晨曦驱散着,黑夜退走,留下了满身伤痕的吴易靠着路边抛锚的汽车。
“吴先生!”
吴易模糊的视线里,一道身影背着光朝他急忙跑来,她身后有万丈光芒,冲着身影轻轻一笑,用力攥着永振体的手掌松开了,这就叫希望吧。
安夕看着昏厥过去,浑身淤黑的吴易不敢动他,看到他松开的手掌里静静地躺着一块小巧的立方体,她犹豫了。
咬咬嘴唇,她一把拿走吴易手里的永振体,不管他能不能听得见,说道:“组织的救护人员马上就到,你撑着!永振体我帮你送到!”平日里清冷的语气中终于夹上几分情感。
然后她回到车上踩满油门极速离开。
车子掀起了路上的尘土,透着晨曦,却也显得异常美丽。
……
不知昏睡了多久,吴易慢慢睁开眼睛,医院白色的天花板映入眼帘,他自己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看到了安夕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啧。这身体素质。”一个医生感慨道。
安夕冲着吴易挤出一个笑容,开口刚要说话就被吴易迫不及待地打断,他笑着说:“我妹妹好了吗?”
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的笑脸上,显得多么美好。
安夕转身让医生出去,又回头对吴易笑着说:“吴先生,先吃点饭再说吧。”
“没事,我现在还不太饿,我妹妹她怎么样了?”吴易急着追问。他忽然留意到安夕眼中的犹豫,又忙着问了一遍:“我妹妹怎么样了?”
“这……”
“您快说啊,我妹妹她怎么样了?”
安夕抿抿嘴,看着身上缠满绷带的吴易,怕激怒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直到吴易又催促了一声,她唇齿轻启,吐出几个字:“吴楠她…死了……”
“您别开玩笑啊,您不是这种人。”吴易强笑着说,就当安夕开了个不着边际的玩笑。
“没开玩笑,吴楠死了。”安夕避开吴易的目光,侧着头看向地板。
“别开玩笑。”
“吴楠死了。”
吴易语气加重,处于说和吼的边界:“别开玩笑!”
安夕心想既然都这样了,那就语气坚定点,不容置疑道:“吴楠死了!”同时带着几分颤音。
“你别他妈的开玩笑!!!”吴易从病床上猛地窜起来,逮着安夕的领口把她抵在墙上,双目通红地盯着她,粗气喘出来打在安夕脸上。
安夕红着眼眶,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永振体:“那天早上我拿着永振体就立刻往医院里赶,可是吴楠她那天晚上就死了!你在黑夜里,医院根本联系不上你!我真的……”
听见后,吴易脑中一恍惚,如同被抽干了力气一样,慢慢松开安夕的领口,脚步蹒跚,扶着床沿慢慢坐了下来,眼神呆滞,好像依旧不敢相信。
沉默着,渐渐的,他身体开始颤抖,抽泣,最后嚎啕大哭:“我做错什么了我?啊?我见谁都笑着,见谁都那么有礼貌,用敬语……我活的这么小心翼翼,跟狗一样!我就图让我妹妹好好活着不行吗?连我爸妈死的那天我都得在吴楠面前笑着,怕伤着她,怕吓着她……怎么就不可怜可怜我呢?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安夕走到吴易面前,看着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有些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心中滋生出同情和认同,弯下腰伸出手环住吴易的臂膀,轻轻拍着后背:“什么都没做错……”
……
几周过去,吴易出院了,身上依旧绑着绷带,现在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站在吴楠墓前。今天的雨下得淅淅沥沥,安夕撑着黑伞站在吴易身后。
“走吧。”吴易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年轻靓丽,笑容活泼开朗,他吐出一口浊气,混蛋一点的想法,与其让妹妹在病床上吃药打针,整日忍受着病痛,这样或许还……
安夕点点头,默默地跟在吴易身后撑着伞。
“那天对不起了。”吴易忽然住下脚步,对安夕说。
安夕楞了一下,差点撞上去,然后声音清冷地说道:“知道就行。”她把伞塞到吴易利索的一只手里:“打好。”
在蒙蒙细雨里面,两人缓缓走出墓园。
走到墓园口,吴易忽然拿出那颗永振体,冲着乌云后朦胧的太阳,翡翠般的绿色,晶莹剔透,如果不是吴易亲手把它从心脏里剖出来的话,看着就像一颗高洁无暇的绿宝石。
看完,又放回口袋好好保存起来。这算是他对妹妹思念的一种寄托,意义远大于他吞食之后提升的那点实力。
……
另一处,一个十九岁左右的年轻人看着两人渐渐远去,也收起伞坐进车里,问着车后的一个男人:“她旁边那个男的叫什么?”
后座男人道:“吴易。也是守夜人,能力‘剑师’,‘目’。实力还可以,前几天刚完成‘秃子’的讨伐任务,不过这人你得注意点,他曾经在黑夜里遇上了‘滞留’现象,在里面呆了七个月活着出来了,当时他刚刚从‘科’升到‘目’,这种成绩可不是他一个目能做出来的。”
“那他人怎么样?”年轻人握着方向盘,紧盯两人的背影。
“人?你说他为人?我查一下吧。”后座男人退出平板电脑上的页面,刚要搜查。
“不用了,等他伤好了我自己去试试。”
说完,提上玻璃,开着黑色的车消失在雨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