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易今天上午的安排照常，下午训练剑术。
规规矩矩地结束上午的训练安排，中午回到守夜人分局里的宿舍睡了一会午觉，等时间到了下午，吴易把背心脱下来换成一套比较板正的训练服，这是剑术教练老李的要求，他说这叫“尊敬”，尊敬老师，尊敬剑。
尽管他本人不修边幅。
从宿舍走出穿过人群，吴易来到一处比较僻静的训练场地，这处训练场地被四周的楼房围住，栽种了一棵银杏树，算算树龄已有百年之多，叶子开得遮天蔽日，只有等到下午这个时间，阳光才能接着角度照射到这个训练场。
老李躺在一把藤椅上，仰着脑袋眼球上翻露出眼白，熟悉他的知道他这是在睡觉，不熟悉的还以为这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人家咽过气了。
“教练？”
吴易来到藤椅旁，躬下身子轻声喊了一下。
老李吧唧了两下嘴，眼球翻下来：“哟，来了啊。转了个身，挥了挥手，再把上节课我教你的剑招从头到尾练一遍。”
吴易无奈地笑了笑，上节课他也是这么说的，但只能遵从，走到树下训练场正中，黑色粒子绕着手缓缓聚合，一把黑色长剑成型。
虽然老李散漫地躺在藤椅上，却在抬着眼皮好好看着，尤其是吴易甩手粒子成剑的时候，谁还不想耍个酷了。
摆好姿势。
剑招有劈、砍、崩、撩、格、洗等，每一招都有其独到的发力技巧，只练形不练劲，那练几年也顶多练出来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吴易开始出剑，从劈开始，立剑，剑与臂成一直线，力由腰发出经过肩到臂，从上向下用力；到云结束，平剑，在头前上方，力经肩、臂贯至腕，以腕为轴，用以拨开对方的攻击。
这些剑招的姿势不一定有用，但是发力技巧一旦用好了在实战中真的会帮大忙，它让发出的每一丝力气物尽其用，减少不必要的损耗，普通人挥四五剑的力气，吴易可以挥六七剑甚至再多点。
演完一遍，吴易头上渗出一层细汗。看向藤椅，老李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来了，见吴易练完，他从藤椅上站起来朝吴易走过去。
“‘守’这一境你已经做到了，在老师的教导下，直至熟练。‘守’是模仿、是遵循、是无我，这一阶段要完全开放心智，全盘接受教导，学习唯一的真理，知道唯一正确的方法，分清对与错，明白是与非。”
老李停下，看了眼吴易，吴易应声：“懂。”老李点点头，继续讲起来：
“但若一直拘泥于模仿，无我，那就叫固守，冥顽。别人的鞋子终究是别人的，穿的久了，总会觉得不合适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仿着别人的鞋子，编出一双真正合自己脚的鞋子。不被原有的所局限，不被未有的所迷惘。勇于突破，让自己达到更高的层次。
所以这一境，叫‘破’。
你之前一直追问我为什么同样一剑，咱俩砍出来劈出来就不一样，原因也就在这里了。”
讲着讲着，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太阳雨，细而密的雨丝打在银杏树叶上，声音接连不断。
老李眼睛一亮，忽然来了兴致，转身对吴易喝道：“小子，把剑给我，今天让你瞧见瞧见。”
吴易递上剑，这老头接过剑，像是触了电一样舞动起来，看着没有章法，但渐渐地，却能从中觉出韵律，仔细一听，老头的每一步都在和雨滴打叶的声音配合，雨势愈演愈烈，雨声越下越大，吴易就这么看着，竟不自觉地将老头略了去，一切都成了背景。
像是添了一层高斯模糊，像是隔着毛玻璃，像是云雾中，老头的身影又渐渐清晰了，只剩下了他，孤寂而又落寞，吴易看见一道寒光夹在雨点中朝自己砸来，噌的一声，剑刃没入训练场坚实的地面中，把吴易惊醒。
一道冷汗从吴易脸庞滑落。
老头扭了扭腰，回到藤椅上坐下，撮了一口白开水：“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我老了，所以我看出了孤独和落寞。是不是觉得挺玄乎的？”
吴易侧过脸看了眼身旁深深切进地面的黑色长剑，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感受，点了点头。
“那就对啦。以前老头子我也没寻思着这能这么玄乎，不就是剑嘛，顶多你搞个心境出来自娱自乐嘛，是吧。但是自从‘重叠’之后就不一样咯，‘境’这样玄乎的玩意，有了更具象的体现，更清晰的认识。
像是给予思想以物质的承托。
什么原因？守夜人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可能黑夜里边那群‘界’级怪物懂点？哈哈哈，谁知道呢，我都一把年纪了，顶多教教你这样的后生就算完了，想这些大事纯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吴易弯腰，用了两下劲，还是没把剑从地里拔出来，只能散成粒子重新聚合。
“想到‘破’境，我水平不够，也教不了你太多，只能告诉你去多看、多观、多想，比如这雨，有的人看着淅淅沥沥，悲伤满怀，有的人看着潇潇洒洒，豪情满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不教你，也教不了你，你该开始寻找‘自我’了。”
“懂。”
吴易明白老李这是在赶人了，行了个礼便离开了，留下细雨蒙蒙里躺在藤椅上的老李孤自一人，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
待看不见吴易的身影，老李才吐出一口气：“刚才差点劈歪。”
……
老李这边的课程提前结束，吴易今天的训练算是完成了。大训期间能力者的守夜还是照常的，今天晚上刚好轮到吴易，再加上心中有些感触，于是打了声招呼便提前离开了。
到停车场开车的时候，赵珂正倚在柱子上等着吴易，嘴里嚼着口香糖。吴易记得他以前可是爱烟如命啊，一个小时不吸都浑身难受，戒了？
“老修。”
“去我家蹭饭吃吗？”吴易打开车门，把手里的包放进去，开玩笑说。
“不了不了不了。”
吴易关上车门，留意到赵珂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笑道：“有什么事说，还见外啊？”
赵珂撩起衣服，露出胸膛，左胸口心脏的地方发黑发紫，像是从深处渗出来的一样，还在向其他地方蔓延：“……我快死了。”
吴易看见这种情况，顿时收敛起笑容：“这是……”
赵珂放下衣服，点点头：“重叠前你没看不起我，帮我找工作，重叠后咱俩又成了同袍，你好几次从怪物手里救下我，这是过命的交情，我也没有后人妻子，所以等我死了我的永振体给你，你帮我找个地埋了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