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上的痛苦到底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沈苏晏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昏迷后,在黑暗里苦苦挣扎。他梦到,或许是梦到吧,被作为奴隶贩卖给他人时,主人的棍棒辱骂相加,整天做不完的活,挨不尽的打,没有饭吃,没有水喝,夜晚降临整个人便被拴在院子里,不论寒暑。
还有流浪。沈家的护卫护他离开京都,一路上全部死了,护着他的奶爹也死了,他成了乞丐。打不过其他的乞丐,他便同野狗抢吃的,抢不过时没了吃的,便随处一躺,浑浑噩噩不知所为。
想想又去了哪里?是了,被人带进了弱水阁,弱水阁的日子还算好。倔着性子讨了不少打,只不过总比沦落外头要好……
再后来,遇见了一个人。这个人的手是热的,抚摸着他的脸,暖着他的身子,不在乎他的身份。那个人是谁,他又在哪里?
混沌间,一束光亮照进他的记忆里,迫使他缓缓醒来。
身旁的人见他醒了,便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轻声道:“醒了?”
过了好一会,沈苏晏才缓过来,看清了周围,用沙哑的声音道:“婉甯。”
鬼弗然一震,紧接着应声,“我在,哪里还痛吗?”
沈苏晏喘不上来气,眼前一片昏暗。鬼弗然抚了抚他的胸口,又将内力渡给了他一些,见人好些才收了。
“你怎么样?”沈苏晏死死握着鬼弗然的手,虽然对于他来说此时的身体没有丝毫地力气,但是他还是用尽力不放手。
鬼弗然也显然感受到了,她反手紧紧将他的手包裹着,捂着他冰冷的手,“一切都过去了。你再睡会。”
沈苏晏摇摇头,虽说他的意识并不是清醒,但细细瞧着也能看出来鬼弗然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于婉甯,我冷。”
鬼弗然有些慌了,立马将被子又往上拉了几分,又将茶杯里的水用内力暖着,“稍稍喝些热水?”
沈苏晏摇摇头,皱着眉不说话。
鬼弗然见其脸色苍白,另一只手还附上了腹部。虽有不解,她也抽出一只手探进被窝,他的腹部凉冰冰的,一股子血腥味也散了出来。她的心也稍稍放松下来,褪了鞋袜,钻进了被窝,将他搂在了怀里,一只手揉着他的腹部。
不一会,他的面色稍稍好了些,再次昏睡了过去,眉间是喜悦之色。
可鬼弗然并不是如此了。泡了一个时辰的药,因繁络藤的缘故,自己也为他承受了大多数的痛楚,后来在引蛊时,还差些出了差错,只不过一切都是顺利的,蛊解了。
但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因此出现了细微的变化,这个变化到底是什么,她也摸索不清。只是出了屋外,感受到日光的时候,她的皮肤便是刺痛之感。
她立马想到顾凉宪嘱咐她要吃的药,立马吞下了三四颗,那刺痛之感才渐渐消失。期间的原因,鬼弗然并不想了解,也不想知道。
从初来此地,抵触、讨好、厌恶、逃避、压抑等等,她一直处在崩溃的边缘,也因此喜好上了那如恶鬼般的折磨人、血腥、残暴的事物。
就像一个魔鬼一样。
可是他是束缚魔的铁链,细细护着他,想不到自己的自负让他受了不小的伤害。
自己到底是谁呢?
京都,郊外。
缓了一夜的顾凉宪身体稳定下来,他看着身旁睡着的小丫头,心底波浪暗涌。
正当他看得出神,小丫头吟声痛呼起来,眉头紧锁也不见醒来,他暗叫不好,细细算来,发现加固在鬼弗然身上的禁咒有所松动,就是那一瞬间的松动让小丫头疼痛不已。
不过半盏茶时间,禁咒稳固,小丫头也好了。
顾凉宪的心一直提着,施法借天地之力开始占卜起来。
海外,天玄族。
那凌空漂浮而起的岛屿上,那踏云欲飞的白鹿在日光的照耀下,发着璀璨的光芒。
那陆地上的人们每日清晨都要来到断崖处,参拜白鹿神,尽管他们的神明已经暗淡不知多少年了。
可当他们参拜完起身正要离开时,那白鹿神的雕像立马浮出莹莹如玉的光芒,可就是那么一瞬便消失不见。
众人立马下跪俯身,大喊:“天神降临。”
声音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一个白衣小童立马慌忙的跑到了大殿里,对着打坐的老者激动的喊道:“上师,上师,白鹿神显灵了!”
那大殿并非往常漆黑的模样,而是通亮的。悬浮在半空的一个圆形球体一般的东西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而大殿内雕刻着无数星辰的墙壁上也散发着幽蓝色的光,皎洁如月色,浩瀚如星海。
在一旁打坐的老者缓缓道:“出现了,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