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城,弱水阁。
季渊推开门,将刚收到的信交给季捂姣。
季捂姣接过后急切的打开信纸,见那纸上只写了四字“安好勿念”,脸色立马煞白起来,她扶着桌案呢喃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
季渊上前扶住季捂姣,她不明白主子为何会这样,但心下也有了几分答案,“主子,怎么了?”
季捂姣死死捏着信纸,颤抖着声音道:“羌悠被抓了。”
季渊大惊。
“当初他说,若是出了事,信里就只会写两个字,若是让我不要轻举妄动,甚至要有所防备时,就是四字。我就说,岐佘城并非如此简单!复国,复国!我这是把他推到深渊啊!”说罢,蜷缩身子哭起来。
“主子,别这样。”季渊安抚着季捂姣,“属下立马去派人调查此事,定会带羌大人回来的!”
“羌悠可能还在他们手里,去查,彻查,一定要隐秘!”季捂姣狠狠抓着季渊的手,仿佛这样才能感觉到活着。
季渊含着泪点头。
那江水上的画舫依旧点着灯火点缀着临仙江,歌声曲调弥漫着,彻夜不眠,繁闹至极。
白鹿城,鬼市。
待鬼弗然和月人出了楼,走出了好一截子后,鬼弗然走到了一处拐角的小巷子里,倚墙休息。
跟在身后的月人虽然早已知道主子不对劲,但是也不能上前搀扶和询问。暗处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看着、盯着,她不能这么做,不能留下把柄。
鬼市那恍若白日,喧闹不已,虽说离远了那鬼市掌事者的地盘,但是鬼弗然还是不放心,只是稍作停留后继续赶路,走出鬼市。
白鹿城的街上,依旧是黑漆漆的一片,远处的犬吠和虫鸣声,显得这世间有了几分真实感。
而名汇楼就在鬼市出口的不远处,鬼弗然决定先去名汇楼,她看了一眼月人,月人明白,也稍稍颔首。
名汇楼里,鹤巳在整理着近日的一些消息,以及查看名汇楼的账本。虽然这地方是鬼浮教的信息点,卖不卖东西收不收东西倒是次要,但依旧挡不住鹤巳爱财贪宝之心。
桌案前的烛火晃了几分,待她察觉出异样准备拔剑时,月人赶忙道:“是我们!”说罢,她轻扶着鬼弗然坐下。
鹤巳看清来人,端了热茶上前问道:“教主这是……”
鬼弗然拿起茶一口喝完,“无妨,旧疾发作而已。”喝了茶,她的脸上好了些,气息也缓了过来,“刚去了鬼市一趟,查了一些事情。你把这令牌研究一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说罢,鬼弗然将那入鬼市的令牌给鹤巳。
鹤巳接过令牌,跑到烛火处细细查看,不一会,她倒吸一口凉气,“主子,这里面学问可大,且这上面还沾染了迷惑神智的药物!”
鬼弗然摆摆手,“并无大碍。”
“主子,这药物可不简单,是蛮荒那边的,我医术不佳,还望您回到教中让医师检查一番。”
“你说,蛮荒?”鬼弗然并不在乎什么迷惑神智,而是对那蛮荒颇有兴趣。
鹤巳点头,“蛮荒。但到底是什么,我一时半会还不能确定。”
“细细去查,这上面的东西,全部查出来。”鬼弗然倚着椅子,轻柔眉头。
鹤巳激动的点头。这是第一次被新的教主信任,也是第一次教主亲自下的命令,一定要做好!
月人见鬼弗然有些累,让鹤巳拿了毯子来盖上。
夜里,月光如水倾洒在鬼浮山上,轻悄悄的透过窗户进了屋子。
不知做了什么梦的沈苏晏一下子惊醒,那双被惊恐充斥的眸子里失了神采,好一会才渐渐缓了回来。
外间的小榻上,睡眠及浅的春白听到了动静也连忙起来,拿了温茶来,隔着纱帐问道:“主子?”
沈苏晏回过神,虚汗出了满身,“你怎么在这?”
春白立马恭敬的道:“前些日子和那三位大人来了,只是身子好的不利索,就没有上前伺候。今晚大人有事,便让小奴来候着。主子,你要喝点水吗?”
沈苏晏闭上眼,深吸了好些气,“把帘子收起来,你过来。”
春白立马放好茶,收了帘子,轻扶着沈苏晏坐起身子喝了茶。
茶水是温热的,暖了沈苏晏的身子。
喝好了茶,沈苏晏搭了披风,倚着床坐着。
此时没了纱帐的阻隔,那月光就那么浮在了沈苏晏的床上。他伸手去触碰那被光照到的地方,看着月光,浅笑安然。
“主子,明儿中秋,好吃的好玩的一定不少!”
沈苏晏笑着说:“春白,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吗?”
春白摇摇头。
“你应当知道一些我的事情。我曾经是富商之子,深受母亲爹爹喜爱,可是那都是虚无,金钱权利堆砌下来的幻象而已,只要那人的一句话,就可以收回。没了家族,没了娘亲爹爹,我侥幸活下来,苟且偷生,这幅丑陋的模样护着我算是清白还在……我梦到我爹爹哭着喊我乳名,我看到母亲被,被她们狠狠地、一刀刀的……春白,我好恨!我想她们死,我好想她们一个个死在我手下,为娘亲和爹爹报仇!”
月光之下,屋内的两人的脸上皆是泪水。
春白握住沈苏晏的手,哽咽着说:“主子,您别这样……”
沈苏晏死死握着春白的手,“可是我如今,没了半条命,苟且活着,遇了一位良人,我……我……”沈苏晏已经说不出话来,压抑的哭声和断了线的泪珠子来不及擦拭,蜷缩起身子埋在双膝间。
待到鬼弗然休息好从名汇楼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两人一起哭泣的模样。
春白听到开门声,收了眼泪起身行礼退下。
鬼弗然并未说话,上前轻轻抱着沈苏晏,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来安抚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儿渐渐平息下来,她才轻声开口道:“可以跟我说说吗?”
沈苏晏轻轻摇头,表示不答应。
鬼弗然浅笑,“不看你,你稍稍调个姿势让自己能好好吸气好不好?”
沈苏晏依旧摇头。
鬼弗然无法,自个轻缓的将人换了姿势,让他好好的趴在了自己的怀里。
沈苏晏的脑袋被鬼弗然摁到了她的胸膛处,他便听到鬼弗然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有力的震着他的心。
“以前你半夜梦魇,我便是这么哄过来的,虽说这法子不好,有违常理,但我总是忍不住。”鬼弗然轻声说道,“晚上我去了鬼市,去找解毒的方法。被我找到了,然后就赶忙的回来了。”
沈苏晏轻轻揪着鬼弗然的衣服,眼泪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浸着她的衣服。
“所以你先别急,待我将蛊毒解了,你再养好身子,就开始学你想学的。教里的书籍不够看,我们便请夫子大儒来教你。如今姜鸾国女皇下了新令,可收男子入朝为官,不论文武。到时候,你要做什么便去……”
“你为何替我做决定!又为何想要我离开?”沈苏晏死死抓紧鬼弗然的衣服,埋在她怀里吼道。
鬼弗然被他的动静吓了一跳,随即笑出声来,“不是让你离开,而是想尊重你的选择。在鬼浮教里,是去是留,是复仇还是……我都无权插手。我能做的,就是那鬼弗然的身份来带给你什么,而于婉甯什么也给不了你。”
“胡说!”他仰着头,看着鬼弗然,他的眼睛里溢出眼泪来,顺着眼角滑落。
鬼弗然只觉得世人的眼睛定是坏了,如此好的人怎么就能被自己遇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