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鬼弗然给春阑擦好身体,上好药的时候,已经到了夜晚。
春阑依旧在昏迷之中,脸色苍白的窝在床上,被子盖到他的脖子。暖和的甚至可以说是燥热的屋子,也没有让他有丝毫的发汗迹象。
鬼弗然出了门,在院外,手里点了一支烟,看着这天空。没了太阳,世间一片昏暗,移动的云层将月亮遮住,月光时隐时现。
烟据说是从蛮荒之地传来的,似乎有着祛湿作用,这些鬼弗然并没有了解过,只是味道冲,自己偏偏就爱上了这种感觉。
月人从外面回来,看见主子在外面,她的脚步略微停顿了一下。
“主子。”
鬼弗然看了她一眼,抖了抖烟灰,烟灰随风而散。
月人进了屋子,拿起一个厚厚的银灰色披风,给鬼弗然搭上了。刺鼻的烟味让她感觉到有些呛鼻,将近小半年的时间,也都没有让她完全适应这个味道。
“主子的身子怕是一直没好利索,还是当心一点为好。”
鬼弗然熄了烟,“教中多少人是以先教主的命令为主的?”
“大多数。”
鬼弗然颔首,“你等会去看看顾先生。拿些上好的药材。”
“是。”
“弱水阁那边,如何了?”
“属下让月华去瞧了瞧,弱水阁已经恢复了,毕竟是多年经验,加上白鹿城的人对这些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所有没有多大的事情。官府上也将这件事上报了,说是责任都在秋家。奕鸣和冥昭,还有那三个影卫,都在养伤,只不过冥昭受伤有些重。对了,恭亲王的人撤出了弱水阁。”
“若是如此,怕是恭亲王放弃了?”鬼弗然对恭亲王不大了解,想不出是何原因,“明日我要看到关于京城的消息。还有,明日例行上殿议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出什么幺蛾子。”
“好。”
“寒狱堂那里,你去了吗?”
“还没有。”
“你去一趟,让寒域小心照看着,不可动手。”
“是。”
待月人退去,鬼弗然转身回了屋子。
床上的人儿因为暖和,怕是热的脸上带着红润,不明的烛火只能将人儿照出个模糊的轮廓。
她看着春阑安详平和的睡颜,心下有些欢喜。是啊,自己喜欢的人就在身旁,怎能不高兴呢?
可是,感情这事,谁又能说的明白?到底是习惯,还是真心?谁也说不清。如今人儿在身旁,若是不喜欢这里,厌恶了这一切,江湖的打打杀杀,届时……届时就放他走,或是将伤养好了,就遵从他的意见罢。
对他好,也只是一种心理上的补偿而已,若是他不接受了,若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他不满意了……
可是,他喜欢自己吗?会喜欢上自己吗?鬼弗然想不明白。看着这人,心下产生了几分动摇。
白鹿城。
在白鹿城里,有几处非常有名的地方,就是弱水阁、名汇楼、醉花缘、万家酒坊、忆蚕苑、归月阁、来福钱庄、药堂和鬼市了。弱水阁不用说,是青楼楚馆;名汇楼汇聚天下奇珍异宝,难得好物,虽然贵重,但也可以物易物;醉花缘就是酒楼;万家酒坊的酒十里飘香,可谓是一绝,但直流在坊间,就连贵族之间也是难得;忆蚕苑和归月阁,前者衣裳最好,重在创新,服饰种类繁多,而归月阁的首饰打造极好,做工精致且独具匠心,这两者推出的新品都可在皇宫贵族间掀起风浪,且这两家店只在白鹿城,其他地方不设分店;来福钱庄庄做事办事极为苛刻严格,自创始以来,没有出过一次错误,且在多国开设分店,诸多事务皆打理的井井有条;药堂,乃是来自天楚国,药堂的大夫医术颇高,在各个地方都受到赞誉,且对百姓负责;而鬼市,就是属于江湖上的人,获取药物、武器、信息等等的不平等交易场所。
这九处地方虽然各自经营,不会干扰,若是一方有难,其他八个还会施以援手。
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很突然,是在所有人毫无防备之下发生的。弱水阁虽然有些地方损毁,但并不影响生意。
名汇楼楼主鹤巳前来弱水阁捧场的消息让其他的势力都有些震惊。
因为他们九方势力,有着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任何两方势力不可结盟。虽然名汇楼并无结盟之意,但是按照平常来说,这名汇楼在九方势力当中,并不是属于张扬的那种,而如今对待受难的弱水阁,可是搞得人尽皆知。
但是鹤巳也没办法,如今的她就坐在一个飘香四溢、红鸾纱帐的屋子里,珠帘滚动,红色的雕花木床上倚着一位姿态妖娆的男子。
闷热的屋子里让鹤巳喘不过气来,缺氧的大脑让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让我们来梳理一下,傍晚的时候鹤巳来弱水阁见了奕鸣等人,聊了一会后,她离开时天已经渐渐黑了。
奕鸣等人所待的地方是弱水阁的后方,僻静的宅院不会有人来打扰。所以啊,鹤巳终究按捺不住内心的小心思,还是兜兜转转来到了弱水阁的前堂,因为那丝竹管弦奏出来的乐曲很符合她的口味。
这是她给自己的心里安慰。她的身份,明是名汇楼楼主,实则是鬼浮教的信息点,几乎每个地方都有鬼浮教的势力分布点,但是白鹿城如此重要的地方,所以名汇楼的责任十分重大。鹤巳做了有五年楼主身份,因为年龄较小资历又浅,很少人看好她,导致鹤巳严格要求自己,一头扎在名汇楼几乎没有很好的玩乐过。
也就今儿放纵一回,瞧瞧这弱水阁的公子,瞧瞧热闹,不然此次处理结果下来,自己或许就没有活命机会了,名汇楼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天不亮就赶往鬼浮教,应该能来得及向教主第一个请罪吧……
大堂处,江湖公子排行榜前五名的公子们在跳着舞,身段倾娆,姿态柔美,后五名公子在弹着乐器,欢愉清雅,若水潺潺。
红绸铺天,红烛歌泪,一派喜庆欢愉之色。只见那灯火汇聚的通明处,一道鹅黄色的衣裙飘来,那如仙的气质好似从古画中走来,带着时间的沧桑和向往生命的力量相互撞击,有力的舞姿震撼着来者。
第一眼,鹤巳就被这个人吸引了。台上的十位公子已经悄然退下,只留有那一位公子在台上奋力的舞动着。
那动作虽然带着古时的狂野大气,但也不粗俗,颇有一种风韵将众人的目光收聚在一起。
客人很多,跟往常一样,几乎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受到任何影响。鹤巳暗叹着弱水阁的消息,虽然知道这弱水阁背后势力是皇室之人的,但自身的实力却也不低啊。
就在她正想的入迷时,一阵吵闹声将她拉回现实。
舞已经跳完了,那人儿就站在台中央,身旁站了个人,是玉罗嫣。
台下的人正在喊着价钱,怕是在进行拍卖。这是弱水阁为数不多的拍卖。
那人儿站在台上,清隽的面容上露着淡泊、仿佛与自己无关的表情,冷漠的看着台下的众人。
当看到鹤巳时,眼神顿然停住,带着些许的激动,那清甜的微笑将鹤巳的心猛烈的攻击着。
这就是她喜欢的类型啊!带着顽强的生命力努力活着,不论遇到多少困苦,虽然冷眼相待,但还保留着那一份纯真和善良!
最终导致的就是,她就站在了这位公子的面前。
那人儿带着几分委屈,却也不甚黏腻的声音道:“既然主儿将奴拍下,却站那不动,呆傻的模样可叫奴难受。”
鹤巳扶额,这叫什么事儿!多大了还脑子一热英雄救美,真是!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道:“好好休息吧。我就在这,过会便走。”
那人一听要走,可急了从床上起来真要扑倒鹤巳怀里,还是收住了,坐在地上抱着膝,“你要走?我好不容易熬出来获得一次登台的机会,就想着如今能赚些银钱好让自己活得好些,可是、可是……你竟然要走!”
对这一番哭诉鹤巳已经招架不住不知如何解决,她急红了眼:“我,我是真的有事,更何况我只是……想帮助你没别的意思……”
那公子红着眼睛瞪着鹤巳,“你是好心,若是训诫官知道,我可不得受罚?既然你为了心安如此做,我倒是无可非议。但是,一想到自己还会受苦,我就……”
“行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哟,早这么说,奴家就不跟大人急了。奴家想要的,就是有着安稳的日子,和……”
“和什么?”鹤巳警惕的问道,她的手隐隐摸着腰带里的武器。
“和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