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阑在晚上的时候醒来,细细感受着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所有的伤口都不疼了,脖颈摸起来也不痛,昨晚发生了什么,自己昏迷后,是那个女子做的么?
春阑狠咬舌尖,刺痛感让他回过神,不再去想关于昨晚的事情。
春阑手支撑起身坐起来,他闻到了昨晚熟悉的味道,伸手一摸,是件大氅,外面和里子皆是暗红色,里子用金线绣着某种图案,看不出是什么,但可以确定,这件大麾,价值不菲。春阑闭着眼睛不去思考,可那悠远的檀香味,沁着他的心脾,他的思维,顺着檀香味,飘向了昨夜,甚至更远的时间。他闻到的除了檀香味,还有一股子血腥味,股若隐若现的中草药味道以及烟味,所以这三者合起来,便是怪异的味道。而现在血腥味和烟味消散了些,檀香混着中药味道,说不出的让人安心。
春白端着刚热好的饭菜进来,见春阑醒过来,将食盒放好后,赶忙上前,跪在春阑的床旁,道:“公子,昨夜小奴出去后,便被人打晕了,等到早晨才醒来。醒来后,小奴和训诫官桧人等人被关押在一起,主管大人的手下将我们盘问后,先放小奴回来,主管大人嘱咐,小奴要好好照顾公子,让公子安心,不会在发生这样子的事情了。”
春阑点点头。
见春阑没有怪罪自己,春白有些开心,因为当时主管大人还说自己的主子会很严厉的教训自己呢。“公子,这大氅可是那位大人留下的,公子刚才可是在想那位大人?”春白调笑。
春阑的脸稍稍红了一些,“胡说。怎么会去想她?你也知道,我们这种人,怎么会有人喜欢!”想到这,春阑自暴自弃。
春白起身,将提前备好的热水端来,让春阑洗漱一番。
“怎么不可能?小奴在阁里待了好些年,见过很多人,却是从没见过那位大人一样的人。虽然见着那大人话冷人也冷,但是处处都在关心着公子呢。那位大人还留下银钱,要小奴给您改善伙食,不拘什么,只要公子想要,都让小奴跟您买回来。大人让阁主护着您些,怕是事情抽不开身,否则早就将您接去了。”
春阑擦净手,有些生气,“别胡说,春白,即使人家再喜欢我,我也配不上的。”
“这就是主子睡糊涂了。那位大人可是不觉着配不配得上。”说着,春白将热水端走,又来到春阑的身旁端正的跪着,道:“有时大人来,手里的烟还没有吸完,便在外面吸完吹了好些风才进去,小奴都看见好几次了,每次大人都表示不介意。再者,其他一些人来阁里,一听说公子们来了月事,哪个不是跑的最快?偏偏那位大人来,小奴说您来了月事,大人也丝毫不嫌弃的就进了屋子,当时您睡着,大人让我去接热水来,等我接了热水端进屋子,就见大人亲自给您揉肚子。您一来月事的那几天,就是那位大人来的最勤快的。”
听了春白的话,春阑皱着眉头,手里紧攥着大氅,直到指尖发白。他想起来了,确实如此。每次一来月事,是她来的最频繁的,几乎是日日就来。小日子里自己很乏,睡得也多,以前每次来月事痛的睡不着,这几个月里,肚子倒是不怎么疼,睡得也好,有时半夜醒来就能感受到肚子上有一个热乎乎的手在揉着,温暖而又舒服,自己想醒也醒不来,只能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早晨醒来,有时她还在,有时她不在。在的时候,可以看到她带着血丝的眼睛,和苍白的面容,她只会跟他解释是最近事务繁忙……
再想想,就连儿时的娘和爹,爹若是来月事,娘是不进屋子的。从小爹就教导自己,男子的月事是唵噆的,若是女子再宠着自己,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可是,在她的身旁太过温暖,无论如何自己也不想离开,所以自己造的孽就越多、越深,越觉得和她是不可能的。
“春白,不要再说了。”春阑痛苦的捂着脑袋,脸埋在大氅上,那熟悉的味道又将他包裹着。
“公子,你分明就是喜欢大人的啊!大人也是和您的心思一样,你何必想的那么多呢?我们的一生那么短,遇到一个愿意疼惜自己的,为何不能够大胆一些接受呢?”
对于春白的质疑,让春阑无地自容。
正当春阑准备吃饭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春白看了春阑一眼,春阑点点头示意他去开门。
春白打开门,便见着外面站着三位身着黑衣的人,两女一男带着让人畏惧的威压让春白有些心惊。那位大人的气势是内敛的,外在的形象在他看来是冷漠并未让他感到恐惧,但是这三人的气势尤其是站在最前面、也就是刚才敲门的女子,一股死亡的气息从他的身体里缓缓升起,双腿打着颤,“你……你们是谁?”
为首的女子皱着眉,似乎对这个脸色瞬间苍白的男子有些疑惑。
身后的女子笑道:“一姐姐,你吓着他了。”说罢,她带着笑脸对春白说:“我是……是那位大人调来保护你主子的,快让我们进去吧?”
当时鬼弗然告诉他们,春阑还不知自己的身份,让他们不要暴露,所以那笑着的姑娘就赶忙的改口没有暴露出来,原来主子是怕他们吓着里面的公子呢!
春白看着她的笑脸,心情有些缓解,侧身请这三位大神进了屋子,而后他走到春阑身旁,站在春阑的身侧。
三个人进屋后,恭敬的单膝跪地道:“属下影一、影四、影七。”
赫然,这三人就是鬼弗然从影阁调来的三位影卫。影一就是那为首的、将春白吓得不轻的女子,影四就是那位带着笑容的女子,影七自然就是那位男子了。
此时的春白并未感到一丝的杀气,顿时觉得这些人身份定是不简单,那位大人的身份也是同样的不简单,他的心里默默将那位大人的地位又提高不少。如果问他心里排名第一是谁,那毫不犹豫的就是春阑主子了,那么高大伟岸的大人都能被主子折服,自家的主子那可是厉害的不得了呢!
春阑皱着眉,冷声道:“你们走吧,我不需要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淡了很多。
三位影卫并没有因此有分毫的动作。影一冷声道:“我们已经给弱水阁阁主告知了,想来您也知道我们是谁派来的了。而先主子将我们给了您,那您就是我们的新主子,新主子厌弃我们,那么我们就只能等待着下一批护卫的到来,而后自刎谢罪。”
影四在她旁边憋着笑,大姐大果然就是大姐大!
春阑瞬间不知道该如何做了,他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胡搅蛮缠起来,但是为了不造成不必要的血腥,只能说道:“那你们……就留下来吧。”
影四正准备欢呼雀跃时,影一又道:“谢主子大恩,我们现在是您的属下,如今还望主子给我们赐名。”
春白也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好玩,赶忙低头不敢发出笑声。
春阑无奈地道:“那你们有喜欢的字吗?”
“但凭主子做主。”
春阑细细想来时,影四抬头满脸笑意,道:“主子,属下喜欢风这个字。”
春阑这时才有些笑意,他道:“那影一就叫离宴,影四名风初,影七名暮归,如何?”
影一,不,离宴正要用机械般冰冷的声音再次说话时,风初赶忙欢快道:“谢主子赐名,风初极喜欢的!”说罢,捣了捣旁边的暮归,又拍了一下离宴,道:“你个死木头,快感谢主子,你这么冷,还是别说了,省的吓着主子!”
两人皆道:“谢主子赐名。”
说罢,风初立马上前狗腿子一样蹲在春阑床旁边,虽说她大大咧咧的,但她可没有胆子撩鬼弗然的人。她乖乖的看着春阑的面容,轻声道:“啧,主子就是不一样!”
离宴喝道:“风初!”
风初听到离宴的警示,连忙又退了回去,乖乖跪着。
春阑道:“你们不用如此拘束,在这里,你们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三人称是。春白见春阑有些疲倦,便带着三人去了属于他们的屋子休息。
静悄悄的屋子里只有烛火燃烧而发生的噼啪声,春阑起身,开窗,秋夜的寒冷浸着他的身子,看着高远的天空,发着呆。
黑夜漫漫,自己的心如何能够挣破呢?
更深夜重,鬼弗然点了一支烟倚在窗口处,吹着冷风。山里的气候并不比其他地方,且有冰川的影响,寒气甚重。
鬼弗然裹着披风,桌案上就放着弱水阁和姜鸾国的信息。她没有动,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窗边。
听见有人进来,她侧目一看,是月华,便问起了最近江湖上的事情。
“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并不多,且十分安定。姐姐去处理事情了,让我跟您送热水来。主子,您何时将春阑公子接过来?”来的是月华,月人的妹妹。
月华端着热水进来,鬼弗然洗漱一番后,看到月华面脸堆笑,自己心下也捎带了几分喜色。
“怎么?你还想再来一人管着你?”昨晚上想通之后,鬼弗然只觉得自己身心舒畅。
月华苦着脸,“哼,主君定不会如此的。”
鬼弗然无奈的笑了笑,“他不想来。”
听到鬼弗然说的这话,月华脸色变了,“不可能!主子你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不想来呢?对了,他是……”后面的话月华没有说出来,见鬼弗然没有变脸色,紧接着说:“他是男子,脸皮子薄,而且啊,受了那么多苦,怎么能轻易接受温暖呢?主子别灰心,您加把油,定会抱得美人归!”虽然一开始月华和奕鸣不瞧好春阑,但是见主子如此用心,恨不得日日拴在身旁,月华也能够想通主子对春阑的感情。还有,有些时候见主子回来都是脸色苍白,姐姐给主子把脉的结果却是内力使用太多造成,怕都是用在了春阑身上。
“你是说,他也喜欢我,可是因为身份和经历而把我拒之门外?”
“对啊!不然,怕是早早就不会理您了吧?”月华试探,看着主子若有所思的样子,怕是事情解决了一半。她可不想主子因思成疾!姐姐也很担心,所以才会让她过来问问,虽说前不久刚刚和主子谈论过此事,但是事后她细细想着,在这时给主子出出主意。
鬼弗然看着窗外的秋景,眼底里透着几分喜悦,可到最后却是按耐不住的激动。对了,他受了如此多的委屈和痛苦,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接受自己呢?能够压制内心的不安和彷徨而接受自己的接近,怕是也付出了很多吧。再者,他来到身边,我能保护好他吗?他会不会嫌弃自己背负人命身染血债?
月华看着鬼弗然的目光由喜悦变成质疑,笑着安慰道:“主子,您若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再说,鬼浮岭是什么地方?鬼浮教又是什么实力?您还不清楚吗?”
听后,鬼弗然心下豁然开朗起来,拿起桌案上的纸看了起来。她看完所有的信息后,发现这两者的笔迹却不一样,写着鬼刹信息的纸张上,字体清秀隽丽,但内含锋芒,蕴藏着天地的阔然大气;而写着姜鸾国信息的纸张上,字体稳重,笔锋圆润,并非如前者。
“月华,这两份信息,是不同人整理的吗?”鬼弗然问道。
月华摇摇头,“属下不知,姐姐给我时,什么也没说。”
鬼弗然点点头。
当年,鬼刹游历世间,救了先皇一命,而后两位成了挚友,后,先皇得知鬼刹是鬼浮教教主后,先后引诱鬼刹,让鬼刹帮助自己。这才有了往后的故事。而鬼刹明白是先皇利用自己后,将鬼浮教的子弟召回,解决了自己所犯之错引发的一系列问题后,自刎谢罪。
而先皇,在焚天之战中不幸身亡。
如今的姜鸾国新皇,励精图治,国家一片河清海晏,蒸蒸日上。
新皇南宫恒是先皇唯一的孩子。先皇死后,南宫恒登基,三年后焚天之战结束,于是朝中推陈出新,立新法除旧律,造福百姓的同时,又稳固根基,将焚天之战中的损耗很快弥补回来,被封为洪德皇。
但是她忌惮自己的姑姑南宫云钦,她的势力庞杂,想动没有机会,不想动又怕姑姑谋反,这件事情就像一根鱼刺卡在了新皇嗓子里一样。
于是这个僵局一直保持到现在。
鬼弗然揉了揉太阳穴,对这种复杂的事情表示无奈以及痛苦。“月华,将墨羽带来。”
月华行礼告退。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墨羽就到了。她看到鬼弗然站在窗边,眺望远方。
“墨羽,这信息可是出自你那里?”鬼弗然将桌案上的纸递给墨羽。
墨羽看了看,回答道:“姜鸾国的信息是从属下这里出去的,不过第七代教主的事情应该也是从属下这儿出去的,只是和这纸上写的不一样,属下这里不知第七代教主和先皇的感情之事。昨夜月人大人前来,属下将信息交给月人大人,之后发生什么,属下不知。”
“无妨。教中眼线,一部分盯着江湖的变换,一部分去盯着皇室,特别是当今皇上一脉和恭亲王一脉,还有皇商秋家以及弱水阁,有任何动作,立马通知我,事无巨细。”
墨羽称是,行礼告退。
她倒要看看,这皇室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别忘了,秋府的下任家主还在鬼浮教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