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楼顶没有护栏,只有刚好可以过脚裸的一道水泥筑的低墙,黎九惜就在楼顶的水泥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楼顶的风很大,伴随着夏日将近的独特的淡香,暖暖的,像是可以把心也吹暖,是个散心的好地方。黎九惜之前就听一些同学说,学校里最适合发泄的地方,就是这栋人烟稀少的楼的楼顶了。
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黎九惜不注意地弯了弯嘴角,笑了出来。
这时,一路就跟着她的转一袭黑袍的人突然幽幽地出现在她的身后,黑色的长袍随风飘动着。
黎九惜感觉背后有些凉凉的,刚有些放松的心又收紧了,她坐了太久,重心有些不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过身,黑衣人已经退到了几米外。
在背光处,黎九惜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她怦怦直跳的心却清晰地告诉她,面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黑衣人见黎九惜没有动,便轻飘飘地向前移了一步,即使还有一段距离,黎九惜却能够感到那种紧迫感——就像……就像她一动,那人就会直接冲上了杀了她似的。
她小心翼翼地后退了一小步,脚跟却已经碰到了水泥低墙,她意识到身后就是绝路,也能感受身后空荡荡的一片,连风都似乎有些冰冷起来,像有一个旋涡,就在她身后向她张开血盆大口。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而黎九惜却觉得那段时间是那样的长,漫长的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就在那一刹那间,黑衣人抬了抬裹在黑袍中的手,也是那一刻,黎九惜感到了绝望的气息向她逼近。
一颗弹珠如子弹般从黑袍中冲出,接着向黎九惜迅速地飞去。不偏不倚,砸中了她的脚裸处。
身体本能地想躲开,甚至忘了身后是无尽的深渊,她没能稳住,从楼顶跌了下去。
黎九惜心口一空,有些喘不过气,就在掉下去的那一段路中,她清晰地听到疾驰的风声,响得可以划破她的耳膜,那一刻,她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连血液流经血管的声音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居然就要这样……蒙冤而死了……
那是她在被人接住前想的最后一句话。
严译桐赶到时,黎九惜已经从楼顶坠了下去,他索性直接跳上了二楼,再从二楼的阳台上向空中一跃,恰好接住了黎九惜,他抱着黎九惜,又一瞥楼顶,深吸一口气跳进了水中。与此同时,响彻整个学校的下课铃也响了起来。
是学校公园的小池塘,虽说不算深,但也有两三米深。
黎九惜被严译桐直直带入了水中,内心的绝望感不知为什么更强了,她来不及喘气便一头被带进了水里,脱离了氧气,让她的胸口顿时开始发闷。她能感受到池塘水的冰冷,也能感受到严译桐身上温度。
原来他的身体也很温暖……黎九惜渐渐没了意识,呛了水。
或许是溺水者的本能,她突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度紧紧地抱住了严译桐,严译桐的双手都动不了。
黎九惜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微启的唇被水湿润了,她的眼睛紧紧的闭着,睫毛微微的抖动大概是唯一能印证她还活着的生命迹象。
“哎,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们往这里跑来了。”
“怎么找不到,人呢?刚刚看两人脸色不太好的样子,你说他们俩会不会打起来啊?”
“应该就在这附近,再找找吧。”
……岸上陆陆续续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看样子似乎是在找他们。呵,要是现在这个情况被找到了,他就完了,她也要完了,不过估计如果一直躲在水里,她先得完。
严译桐看了看自己完全被抱紧动不了的手臂,又望向了黎九惜苍白的脸……上还尚有一丝血色的唇。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用自己的唇轻轻覆盖了黎九惜的嘴唇,将嘴里还残存的一些空气渡给了她。
……
等人都走完了,严译桐才将黎九惜拖上了岸,将她安置在公园亭子里的长椅上,他瞥了眼黎九惜,却恰好瞥到了她红得像一片花瓣般的唇,他收敛了视线,没忍住,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薄唇。
啧,就算她死了自己都能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何必呢……
黎九惜好久才从一片朦朦胧胧中醒过来,她愣愣地望着前面,刚刚掉进去的池塘。
为什么她好像记得,自己从空中掉下来的时候被严译桐接住了,又掉进了水里,然后还……黎九惜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种不可言说的画面:她……她被吻了?
刚刚在池塘里,嘴唇上贴上的那种软软的感觉,还有打在脸上的温热的呼吸……黎九惜想着,背后忽然有些发热。这一切都是真的?有没有人能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啊!
鼻子忽的一发酸,她靠着亭子蹲了下来,泪水犹如断线的珍珠般砸下来,眼眶通红,墨绿色的眼眸里闪现了无尽的忧愁……她惦记她的初吻啊,就那么快,就没了……还是给了一个自己整个高中都不想再见到的人。
黎九惜越想越委屈,她将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抖一抖的,一下子缩成了很小一团,乍一看,真的是十分弱小无助的一只。
那晚上,黎九惜一晚没睡着,满脑子都是白天发生的事。
先是她被郭怡婷诬陷,接着被黑衣人跟踪,又被偷袭了,从楼顶掉下去时严译桐救了她,然后掉进了水里,自己没来得及憋气就…就……她其实并不是不会游泳。
黎九惜越想越委屈,但又莫名觉得今天的事不简单,心里可烦,一整夜脑子都嗡嗡嗡地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