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说其平生作文,多在“三上”,即马上、枕上、厕上。估计现在利用“三上”写文章的不多,利用来读书的倒不会少,只不过“马上”要变成“车上”了,或者公交车或者私家车。我一个朋友就讲,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公交车上看书,很多书都是坐在公交车上读完的。不坐车,书反倒不读了。我也有坐在公交车上读书的习惯,但是不像他那么严重。我喜欢随身带书,眼睛空闲时就拿出来瞅瞅,一方面是种乐趣,另一方面仿佛也可以借此打发无聊,同时也不至于因为感觉浪费时间而不安。坐在公车上,眼睛当然就闲下来了——假如没有美女可看的话,明知道坐车看书对眼睛不好,仍然会忍不住掏出来翻看两眼。说翻看而不说看,是因为的确是在翻,看看目录,随便瞅一眼内容,求的是对书有个整体的了解,不敢细看,心中毕竟绷着一根弦,翻完了,就重新收起来,在大脑里过一过。这是有座位坐的时候,没座位坐,一只手还要拉着吊环,我是不大敢掏出书来翻的。我脸皮薄,总怕被人家误认为假积极,结果书没看成,还弄一个大红脸,何必?但是真的见过一些仁兄一手拉吊环一手读书的,一次是一个中学生,一边读还一边念念有词,可能是在背单词。我对他佩服有加。
在枕头上读书,可能是大多数读书人的选择。这样的确舒服,特别是隆冬深夜,蜷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就着一小片台灯光,那种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夜深人静,读着书的时候我经常盼望着夜就此停止下来,永远就这样下去多好。可惜眼睛总会酸疼,老婆总会嚷着怎么还不睡觉,闹钟总会不失时机地提醒明天早上还要起床上班。厕上的时间很短,小便不可能看,大便一天最多一两次。每次大便前,我第一是找纸,第二就是找书。如果没人催,就非要蹲到大腿酸麻不可,酸麻了,还要伸伸腿,左腿麻了换右腿,右腿麻了换左腿。有了坐式马桶,这个问题似乎解决了,但也总不能老在那里晾屁股闻臭气,于是每每只能读个两三页,很是不过瘾。
其实现在不是非在厕所不能读书的年代,提了裤子出来照样可以继续往下读,那为什么还非要蹲在那里受罪?说不清楚,或者是习惯了,或者是在厕所读书跟在书房坐在椅子上或者在客厅坐在沙发上读书的感觉不一样。但至少有一点是明白的,那就是在厕所读的书跟在厕所外读的书不一样。
在厕所读的书首先文字要短,所以不适合长篇巨著,最合适的就是一些小文章,最好一泡大便下来就能读完一篇,其次要轻松,太费脑力估计要便秘。二者结合起来,最合适的就是一些杂志,比如《万象》,或者一些散文集,比如《董桥散文》。但是对于我来讲,有些书专门就是为厕上准备的。这些书大都是符合了以上两个条件,以至于因为太难得,而不舍得在其他地方浪费掉,举个例子,比如范福潮的这本《书海泛舟记》。
我说这话,完全没有侮辱这些书的意思。相反,我觉得这是对它们最高的褒奖。一本书能让人在上厕所这短短的几分钟内优先想到,那该是多么毋庸置疑的一本好书呀——至少不会是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