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隼团!”赵长清、姚华政二人又不约而同惊叹道。另外几个人也都吃惊不小,只有林心语是后来的不清楚,她不禁好奇地问道:“什么是夜隼团啊?”
“说来话长啊。”赵长青拿过毕虎放在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就着毕虎递过来的火点了,深吸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第一次知道夜隼团,还是在1943的日伪时期,当时以山本为首的日本特务机关破获了国民党戴笠军统组织在青城的间谍网,抓了二十几个人,在使用了种种酷刑后将他们全部活埋,之后军统里的一个极端恐怖组织展开了疯狂的报复,他们设计将多名日本间谍捕获,用尽酷刑后同样将其挖心剖杀。他们每杀一名日本人,都会放一块紫色纱巾在被杀者的脸上,纱巾上画着一只鸟。那鸟目光阴鸷凶狠,上嘴短宽,成弯钩状,锋利无比,翅膀却窄而尖,疾如闪电,这鸟就叫夜隼,是这个暗杀组织的标志。日本投降后,国共交恶,夜隼团把茅头指向了共产党,不仅破坏共产党在青城的地下组织,暗杀共产党员,还对革命积极分子和爱国民主人士大开杀戒,滥杀无辜,其手段也是五花八门,惨无人道,而且每杀一人,必将紫色纱巾放置在被杀者身上,表明夜隼团身份,青城百姓对夜隼团又恨又怕,却无可奈何。不料解放前夕,肆意横行的夜隼团突然销声匿迹,了无影踪,解放后近一年时间里也未有活动迹象,人们都以为该组织已随国民党残余势力撤离大陆,逃到台湾。但昨天的事件说明,夜隼团没有走,他们潜伏了下来,伺机而动,打算在他们认为的关键时刻给我们狠狠一击。说白了,敌人茌公开向我们挑战。
“夜隼团?记忆深刻,终生难忘啊。”姚华政捋起衣袖,露出伤痕累累的胳膊,“这就是当年夜隼团留给我的,水煮包皮,吊穿睾丸,针刺阴茎,披麻戴孝,以及种种稀奇古怪的酷刑我都尝过,痛苦吗?痛苦;难熬吗?难熬。但又怎么样呢?我挺过来了,没有出卖同志,没有背叛革命,这一点毕虎同志可以证明。至于夜隼团,我想说的是,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对我们来说,这既是一个挑战,又是一个机会,我们要牢牢抓住它,彻底粉碎敌人的阴谋,并将其一举歼灭。”
“我同意,其实由不得我。”毕虎一直紧绷着的脸忽地松驰开来,笑意如水面涟漪荡漾开来,“冤冤相报,无休无止,可是既然他们找上门来,我们也只能接招,正所谓来不往非礼也。哈哈。”
赵长青也笑了,笑意却是一闪而过,“很好,就这样定了。现在我宣布,成立青城敌特侦破组,由副局长姚华政同志任组长,侦查处长毕虎任副组长,成员由侦查处的全体同志担任,毕虎同志负责日常工作,姚华政同志负总责。另外,我已与青城警备司令部的孟克超司令员协商,调一个精干的警卫排配备给你们,增强武装力量,以后你们围剿、抓捕用得着。”
毕虎得知,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好啊,赵书记,不,赵局长,你还跟几年前一样,有好事总想着我,你看看,我可是个乖孩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什么时候也赏你这个老部下一杯薄酒喝哦。”
赵长青听了面无表情,“去部队干了几年,反而变得娘娘腔,还是当年那条汉子么,嘿嘿。想喝酒还不简单,把案子办妥了,庆祝大会胜利开完了,我请你喝个够,不醉不算数。”
“这可是你红口白牙说的,得算数,姚副你作证,到时候老赵同志拒不兑现我可不饶。”毕虎一手抓住姚华政,一手指着赵长青的鼻尖厉声说道,很有些犯上作乱的意思。
赵长青反而笑了,“狗崽子,没大没小的,欠揍啊!”挥起一张蒲扇大小的巴掌要抡过去,姚华政赶紧拦住,然后拽起毕虎就走,“局长马上要去市政府开会,哪有空闲喝酒啊,走,哥俩个去小酌几杯。”
“好啊,瞌睡遇到枕头,正合我意,赶紧走。”
赵长青在后面喊道:“毕虎,你小子要是喝醉了,小心老子剥你的皮!”众人哄地笑了起来。
已是晚上九点多钟,青城市公安局斜对面的福来饭店老板福来瞌睡醒来,起身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正要关门打烊,却见老顾客姚副局长拉着一个身材高挑、面相俊朗的汉子闯了进来,一见福来,姚华政即吩咐道:“老规矩,两个菜一个汤,外加一瓶高度三花酒,今晚我要跟老兄弟喝上几杯。”
“就来,就来。”福来恭卑地答道,用围裙擦了擦手,微躬腰身,“这位长官是?”
“哦,我来介绍一下,这可是位名震青城的传奇人物,当年伏击日军旅团长松井肥二、处决卖国求荣的大汉奸刘连飞、枪杀双手沾满革命鲜血的军统头子杜岳生等一系列大事件,都是他一手策划实施的,几年前去了一线部队,这两天刚回来。哈哈,话多了,快上酒上菜!”
“好咧,就来,马上就好。”福来给毕虎一个作揖,转身往厨房奔去,“葱爆牛肉一份,凉拌猪耳一份,三鲜汤一份,盐水花生一份,三花酒两斤。”
这边姚华政刚拉毕虎在告靠墙的方桌边坐下,那边福来已笑吟吟端了一个托盘风一般轻似地飘了过来,“今年新采的谷雨茶,味道不错,二位长官尝尝,酒菜马上就好。”热茶满上,一边一杯,动作利快捷,分寸恰到好处。
话没唠上几句,茶只刚喝半杯,福来那边的菜已陆续端上桌来,一瓶岩洞老窖三花也摆上了桌。
三杯酒下肚,毕虎一张四方脸由白转红,由红转青,神情渐渐活泛迷离,话也多了。姚华政还是老习惯,每次举杯都响应,每次只是碰碰杯壁,润润嘴唇,不管对方喝多少,横直一杯酒陪到底。姚华政多次声称自己不胜酒力,但毕虎从来未见他醉过,几次说醉了醉了其是都有表演的成分。
正闲说着,厨房那边福来闪身而出,手捏一只八钱小杯,满脸堆笑碎步过来,“呵呵,小的斗胆过来敬二位长官一杯。”一手提耳一手扶座,手法老道地给姚华政和毕虎斟了酒,再给自己也斟上一杯,“小的先饮为敬。”又是一手举杯,一手掩面,脖子一仰,酒已落肚。
然后,福来打个拱手,“二位长官慢用,我再去弄两个好菜给你们下酒,今晚算我的。不,请不要推辞,二位长官能赏光是我的荣幸,高兴呢。”
不等二人回话,福来一个忽闪进去了。
酒事继续。酒一落肚,往事便浮了上来,“还是你好,总算离开过青城这个是非之地,到部队上享过几年福,不像我想走都走不脱。”
“你这话有些理偏,你也知道,部队上的事,都是硬桥硬马、真刀真枪来的,哪像地方上这般散漫,要不是我命大,早见马克思他老人家了。”说话间,一瓶三花见了底,人却越喝越精神,话更比酒多,“姚副局长,老哥,说实话,这几年啊,一直有个疑问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想问问你。”
姚华政悠然一笑,“你我谁跟谁啊,几年过去,见外了?不想讲就喝酒!”
“欲擒故纵?办法老了点,但我乐意上钩。”毕虎报以同样一笑,“直奔主题吧,是这样,当年你是怎么知道监狱食堂下水道通向外面的?”
姚华政一怔,脸色微变,“你这小子,果然不怀好意,盘问起我来了,还是那个德性,狗改不了吃屎,什么人都敢怀疑。”
“回答我。”毕虎喝了一杯酒,望着姚华政,面带微笑。
“那个下水道不是我发现的,是我们同一监舍的李华兴发现的,他的表兄是食堂的伙夫,出于对他的同情,悄悄告诉了他,他又告诉了我,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都是我们一起商量越狱的。”
“那么,李华兴如今何在?”
“这些你都知道,李华兴死了,其他的越狱者都牺牲了,只有你我活到了今天。”
毕虎举起最后一杯酒,与姚华政一碰,一饮而尽,“先不谈这些了,伤感得很。”
姚华政瞥了一眼虚掩着的厨房门,“也好,这里也不便谈工作,防止隔墙有耳,现在是非常时期,注意点好。”
毕虎答非所问,“我吃饱喝足了,你付账,我走人。”
话音刚落,毕虎人已到了门外,再一眨眼,他就到了马路对面,径直回局里去了。毕虎的住处还未来得及安排,暂时睡在办公室。
姚华政望着毕虎愈走愈远的背影,苦笑首摇了摇头,“一头犟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