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赶紧回来帮老子干活!”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剑芒山下的一个小村子里响起。
“我才不去呢,上次你框我说干活有鸡腿吃,可是我干完活之后连鸡屎都没看见,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
“臭小子,要不是我当年把你捡回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喂大,你现在早死了不知多少年了。”沙哑的声音唠叨着。
“是是是,感谢您当年把我捡回来,也感谢您把我喂大,以后等我有钱了,我一定给你修一个阔阔气气的坟头,让你在地下有光。”少年贫嘴应对着。
“小兔崽子你等着,今天晚上你别回家了,我把你扫地出门了。”沙哑的声音有些气恼了,威胁的说道。
“不回来就不回来,正好我去剑芒山上看看,万一能被掌门看上,成为剑芒山弟子,那你不得求着我回来啊!”
沙哑的声音一愣,然后嘲讽的说道:“就那个三流的剑芒宗,请我当掌门我都不去,你做梦去吧。”
少年很不满意沙哑声音说的话,他冷哼一声,跑了出去。
这时邻居家的刘婶问道:“怎么,何老三,又把小天气走了?”
何老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这个臭小子,越长大越不听话了,也不知道这是随他爹还是随他娘?”
刘婶叹了口气,道:“这孩子说来也可怜,那么一点点的小娃娃就被抛弃在荒郊野外,要不是你正好路过那里把他捡回来,现在他早已投胎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狠心的爹娘能把这么好的孩子给扔了。”
何老三也叹道:“谁说不是呢,不过也好,我何老三一辈子没媳妇,没儿没女,末了了老天爷还给我送来个儿子,也是造化,要是能听话点就好了。”
刘婶笑道:“你呀,就别想那么多了,就老老实实等着小天给你养老送终吧!”
这个叫做何天的少年一溜烟跑出了家里,他要到剑芒山上去,找他的好朋友周正阳。
何天在村子里跑着,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和他打招呼,他经过的地方都留下一串欢声笑语,这个小小的村落仿佛在他的带动下,活了起来。
剑芒山高大巍峨,剑芒宗就坐落于此。
剑芒宗在整个剑气大陆上属于不入流的小门派,门派中没有连剑宗都没有,掌门也只是剑尊乙。
这片大陆上,人们是按照剑气来划分实力的,从低到高依次是剑徒、剑士、剑豪、剑尊、剑宗、剑圣、剑神和剑仙,每个等级又被划分为甲乙丙丁戊五个阶段,剑修们会将天地间的剑气纳入自己的经脉中进行炼化,炼化后的剑气会进入心脏形成灵泉,灵泉的大小决定了剑修实力的高低。每个阶段的剑气都有不同的颜色,对应着等级分别是绿色、蓝色、黄色、橙色、紫色、红色、金色和白色。剑修一旦到达剑尊级别,就会修炼出自己的本命剑,本命剑和剑修的命运息息相关,一旦本命剑折断,那么剑修也会随即死亡,本命剑平时隐藏在心脏处,同时,在胳膊上会有自己本命剑的印记。剑尊所用的武器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而是根据自己特点锻造出来的,所以每个人的剑都不相同,每柄剑都有各自不同的攻击手段和操作方法。
何天终于跑到了剑芒宗的大门前,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气势恢宏的门楼,门楼两侧是用汉白玉石雕刻的人物画像,两侧各有一人,他们衣袂飘飘,神情冷肃,眼睛看向远处,手中的长剑似乎闪着寒芒,听周正阳说,这是剑芒宗的开山祖师,他们都是剑宗甲的修为,离剑圣只有一步之遥,是神仙般人物。门楼的后面就是剑芒宗的山门,山门和前面恢弘的门楼完全搭不起来,破旧的门板遮掩着剑芒宗的院落,门板上方是一个掉色严重的牌匾,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剑芒宗”三个字,听说这是当今剑芒宗掌门章回喝醉酒之后写的,他连夜让人做成牌匾挂在大门上,醒酒后觉得不妥,可是再做一块匾要花好多钱,章回不舍得,于是这块歪歪扭扭的牌匾就沿用至今了。
何天推开了破旧的大门,这时突然有一个声音从他的右侧传来:“上香十文,求签十五文,算姻缘二十文,吃饭住店五十文。施主选哪个?”
何天无语的看着面前一脸市侩的宋翔,耸了耸肩膀说:“宋大哥,你能有点骨气不,你们好歹也是个名门正派,而且谁到你这里上香住店啊,来你这里就是被上香了好吧。”
宋翔一脸无奈的说道:“名门正派也得吃饭呐,你看我们掌门天天喝大酒,啥都不教,我当时怎么就脑子一抽抽来这里了呢,要是想当初我···”
何天赶紧接道:“要是想当初我被苍炎门看中,我现在早就成了关门弟子了,现在最少也得是剑尊,成为剑宗指日可待了!”
宋翔一脸憋闷的看着何天,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你说的可都是我的词啊!”
何天翻了个白眼,道:“我都听你说了一百遍了,耳朵里都磨出茧子了,行了,不跟你扯了,我要去找周正阳玩了。”
宋翔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赶紧去吧,周正阳那个臭小子正在祠堂里跪着呢,听说昨天晚上他又把洗脚水倒掌门头上了,唉,要是想当初我···”
何天一听宋翔又要开始唠叨,于是赶紧拔腿向里面跑去,宋翔继续百无聊赖的坐在门口。
往里面走去,剑芒宗的全貌就呈现在了何天的眼中。过了山门后是一道长长的石板路,石板路上铺着不知是何材料的青石板,日晒风吹都没有让它破碎,听说从剑芒宗建立时石板路就在这里了,一直绵延到现在。石板路的两侧是茂盛的野草,中间点缀着些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风一来,野草野花随风摇曳,颇有一番风味。石板路的尽头坐落着剑芒宗的主殿,这是一座看起来颇为大气的大殿,大殿得有八九丈高,屋顶上金黄的琉璃瓦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璀璨无比。大殿下方是沉重的木门,此时大门尽数打开,阳光照进大殿里,让人感觉到了一丝朝气。大殿的正中央耸立着一座人像,这个人像和外面门楼上的右边的人像一模一样,这就是剑芒宗的开山祖师章春秋,他面若冰霜,双目如电,衣袂飘飘,让人一眼看去就有敬畏之意。在人像的前方躺着一个正在打鼾的人,他的鼾声如雷,在大殿中不停的回响着,这声音让何天想起了村东头那只饿了三天的大狗。这个人鬓间满是白发,身上的衣袍宽松无比,如果醒着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只是此时他的发丝间还不停地有水珠落在地上,显得一片狼藉。何天知道,这就是剑芒宗第八代掌门人章回。
何天蹑手蹑脚的打算绕过正在打鼾的章回,准备去大殿后方的祠堂寻找周正阳。当他经过章回身边时,何天把声音和姿态放到最低,万一把章回吵醒了,他又不得安宁。他猫着腰,轻轻悄悄的往前走着,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绕过章回时,睡梦中的章回突然抱住了何天的大腿,何天浑身一个冷战,赶紧停住步伐,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这时章回突然张开嘴巴咬在何天的鞋子上,一边咬一边呓语:“好香的鸡腿呀···”
何天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悄悄地把脚从鞋子里抽出来,光着脚丫跑到了后面,章回还在那里大快朵颐的撕咬着“鸡腿”。
从大殿的后门出来,阳光更耀眼了些,何天光着脚丫沿着一条幽邃的小道跑到了剑芒宗祠堂的位置,这里的树木郁郁葱葱,风吹过总会带来几片树叶,阳光透过树叶撒过来,零散的落在地上,斑驳的光点自有一番意味。
“正阳,正阳,我来了!”何天兴奋的喊着。
周正阳从祠堂里转过头来,看着在阳光中奔跑而来的少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笑道:“何天,你今天要比以往来的早啊。”
何天这时也进到了祠堂里,坐在周正阳的旁边,笑道:“我今天跟老头子吵了一架,不用给他干活,所以我就可以早出来玩啦!”
周正阳显然是非常清楚何天和他老爷子之间的关系,也没再深究,笑道:“你等我一会,再有一炷香我就跪完祠堂了,到时候我们去后溪摸鱼去。”
何天笑着点了点头,问道:“我听宋翔说你昨天晚上把洗脚水倒在掌门头上了,为什么呀?”
周正阳翻了翻白眼,道:“昨天晚上掌门又喝多了,我和宋师兄劝他去睡觉,他说他要在月光下悟剑,还说曾经有一个剑圣就是喝醉了酒在月光下悟出了剑意,从剑宗一跃成为剑圣的,说完之后他就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何天疑惑地问道:“然后呢?”
周正阳无奈的说道:“然后我和宋师兄就回房洗刷了,谁知道掌门刚出房门就跌倒了,躺在门前的小花坛里就睡了,我洗完脚之后习惯性的把这些水端着去浇花,谁曾想直接倒在掌门头上了。”
何天听完后哈哈大笑,周正阳也是乐不可支,两个少年的笑声传出祠堂,在这暖暖的春日里,舒适无比。
这时,一个面容严肃的人来到了剑芒山下的小村子里,他直奔何老三家而去,村里人看见他背着一柄长剑,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所以谁也不敢出声。
何老三正在家里收拾何天的衣服,他眼中满是慈爱,虽然现在何天不太听他的话,但是他依旧十分疼爱何天,他隐隐间感觉,何天可能要出一次远门,生死难知的远门,所以他细心的收拾何天的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一个人影挡住了何老三的视线,何老三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的人,他问道:“你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这个人没有回答何老三,环视了屋子一眼,道:“听说你儿子是你捡回来的?”
何老三心中警惕起来,问道:“你听谁说的,我儿子是我亲生的。”
来人依旧不冷不淡的说:“你何老三一辈子没娶过媳妇,你从哪里生的儿子。”
何老三面色泛红,道:“我娶不娶媳妇与你何干,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道:“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孩子呢?把他交出来!”
何老三咬了咬牙,道:“想从老子这里抢孩子,做梦,老子跟你拼了!”
说完,何老三突然暴起,他随手抄起地上的板凳朝来人的头上砸去,来人不慌不忙,从容的把身后背着的剑拔了出来,吭的一声,何老三手中的板凳被劈成了两半,何老三跌倒在一边,面色涨红,喝道:“剑修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不怕!”
何老三还要冲向来人,可是那人突然将手中的长剑落在他的脖颈上,何老三面色苍白,他此刻连一根小拇指都不敢移动,他惊惧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找我儿子?”
来人低声说道:“少问与你无关的事,人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看来今天你儿子不在家,明日此时我再来,到时让你儿子在这里等着我,你也别想着跑,否则我手中的剑可是要喝血的!”
来人说完后,扭头便走,过了好一会,何老三的身体才慢慢的有了感觉,这时他才真切感受到活着真好。对于这个人的到来。何老三百思不得其解,但是他知道何天危险了,此时他也顾不上收拾东西,拔腿便向剑芒山跑去。
周正阳的祠堂终于跪完了,他兴高采烈地领着何天到了后溪处。这里小溪潺潺,鸟鸣悠悠,山里的风吹拂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一切显得幽静又神秘。
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边,周正阳和何天卷起裤腿,两个人走进还略微带着寒意的池水中。左抓一下,右扑腾一阵,平静的溪水被两人搅得混乱不堪,水中的游鱼也四处逃窜,引得两人哈哈大笑,全然不知什么是烦恼。
两个人在这里疯玩儿了好一阵,一直等到日上三竿该吃午饭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该回去了,于是他们提着战利品——刚刚抓到的几条鱼,大摇大摆的回到剑芒宗。
何天刚回到剑芒宗就发现不对,自己的养父何老三竟然在这里。虽然以前自己也曾经在这里被养父抓住过,但是,何天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严肃的表情,何天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此时何老三正在跟刚刚被叫醒的章回说着什么,只见章回的脸色一变,低头思索起来,不知在想什么。
何天和周正阳来到他们面前,何天问道:“爹,怎么了,你的面色怎么这么难看?”
何老三一看到何天,连忙说道:“何天,我刚才跟章回掌门说,让你在这里住几天。”
何天纳闷的说道:“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何老三故作轻松的说道:“没事,就是我刚刚接到旧时一位老友的信,他邀我去做客,我想我们已经十几年没见了,想去看看的,带着你也不方便,就委托章掌门收留你两日。”
说这话时,何老三的目光躲躲闪闪,何天心中暗知肯定不是如此,但是他却聪明的没有再开口问,他也笑道:“那好啊,正好我想和正阳睡一起,我们要秉烛夜谈。”
章回看着何天,道:“既如此,也算有缘,正阳,你带着何天安顿下来吧,这几日好好照看他,毕竟何施主给了住宿钱了。”
周正阳喜不自禁,他并没有感觉到里面的弯弯绕,兴奋地拉着何天去了后院,那里是他们休息的地方。
章回看着两人走远了,面色严肃的对何老三说:“这几日何天在我这里你放心,听你刚才的描述,我认为这个人来者不善,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要豁出命保护何天了,那我也不拦你,但是你要记住,如果再遇见他,能跑就跑,既然他把剑背在身后,那他的修为必定在剑尊之下,还无法纳剑入体,如果你跑的够快,还会有一线生机。”
何老三向章回拱了拱手道:“多谢掌门提醒,虽然我不是剑修,但是我也有我的骨气。何天是我捡回来的孩子,但我从未把他当外人来看,他就是我儿子,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如果我回不来,还念掌门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收留何天,我何老三感激不尽。”说完后何老三重重的向章掌门叩了三首,紧接着扭头决然而去。
章回叹了口气,望向远方的天空,幽幽地自言自语道:“何天这孩子,不是凡人呐···”
入夜,月凉如水。
大殿内章回自酌自饮,不一会儿就醉醺醺了。何天和周正阳吃完晚饭后无所事事,就在院子里闲逛。诺大的门派,只有师徒三人,显得空旷又寂寥。这时多了一个何天,也几乎无济于事。
周正阳看着何天,突然问道:“你爹去哪儿啦?”
何天茫然的说:“我也不知道,他从来都不跟我说以前的事。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从未见过他口中所说的老友。”
周正阳看着天上明亮的圆月说道:“真好!最起码你还有疼你的老爹,你看我从小就被遗弃在门派门口,如果不是宋师兄出门倒马桶,我想我早就被冻死在荒郊野外了。”
何天苦笑了一下,说:“得啦,咱们谁也别说谁。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爹娘是谁,有时我就在想,他们为什么把我遗弃了,既然不想要我,为何又让我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呢?”
周正阳笑了笑,道:“也是,看来咱们俩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多余的。多余的两个人在无意中成了兄弟,那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啦!”
何天听后哈哈大笑,周正阳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声在夜色中传得很远,宋翔听到后,不由得摇摇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此刻在距离剑芒山二十五里地的一处竹林中,浑身是血的何老三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在他身前不远处,白天那人依旧面色严肃的站在那里,手中的剑不停地往下滴着鲜血,血液落在地上悄悄地渗入到泥土中。他轻叹一口气,说道:“我都告诉你了,不要自作聪明,你一个平凡人,怎敢与剑修作对,不自量力!”
何老三面色狰狞的笑着说:“虽然我无法反抗你,但是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碰我儿子一个指头!”
那人不在多说,手中的长剑一挥,一道寒光划破夜空,何老三倒在血泊中,他的双眼无神地盯着天空,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用最后的力气喃喃地说:“何天,你要··好好··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