卬见到巴达进来,还有些吃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巴达道:“之前两天我都有事,所以没有到你这里来。今天才终于有点空闲,所以过来和你说说。这不会打扰到你吧?”
卬恭谨地道:“巴达酋长,你说笑了。”
巴达道:“卬达酋长,你也不要这样称呼我,不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想想在去年的时候,那时我们在要迁徙之前的一个晚上,睡在章明殿,说了大半夜的话。那时我还将‘血族密语’和‘禁制之术’中的‘守贞固元’教给了你。那时,我也是想着万一在迁徙的路上我出了什么事,你就当酋长,没想到现在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我们血族却出现了这样的事——两个酋长都在。哈哈!想当初我还专门吩咐你,要警惕血族出现莫所是从的局面,但是现在还是出现了。
“本来到了茂山之后,我是应该尽快和你将一些事情商量好的,但是我没有先到你这里来,而是在族众之中转了转,了解了一下情况。我得知你现在深孚众望,族众对你都很敬佩,酋长之位你现在当,别人都不会有异议。当然,我也不会,因为自从你将酋长之杖拿回来,我就和几位长者商量过,以后由你来继任酋长,只不过时间提前了,本应该是我死前再将酋长之杖交给你的,但是——哦,是的,其实那时我也就死了,只不过现在我死而复生,所以现在让整个事情都变得复杂了。其实也不是很复杂,因为到现在,我也没有心思当酋长了。而且这几天我还转了转,也知道族众虽然都很敬重我,但是也没有人因为我回来就想着将你从酋长之位上掀下来。”
卬虽然看不到巴达的脸色和神情,但是他还是在黑暗中望向巴达,道:“巴达酋长,我是真的不想当酋长。而,而且,我还准备离开茂山。”
巴达在黑暗中似乎笑了一下,道:“离开茂山?你准备去哪里呢?”
卬道:“我想回断谷去。”
巴达道:“回断谷?你现在回断谷干什么?”
卬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现在很怀恋断谷,想什么时候去看一下。”
巴达似乎不相信:“就这些?”
卬停顿了片刻,道:“酋长,在我出去寻找酋长之杖时我见识了很多东西,我也想试着修行,成为一个修行者。”
巴达道:“那你回断谷做什么呢?你可以去灵山啊!投拜在某个神巫名下,你可以修行。”
卬道:“但是灵山人太多了,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冥思。”
巴达道:“那没有谁教你,你能学会什么呢?”
卬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学会什么,或许什么都学不会,就死了,但那样也好。”
巴达道:“那你不再想为我血族尽力了?”
卬道:“我出身于血族,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的,而且我死后,我的灵魂也会最终归于血涯。只要以后血族有什么变故,我也最快赶到茂山来的。”
巴达道:“但是现在你是酋长,而现在百废待举,你要是这么一走,血族群龙无首,那时可怎么办呢?”
卬道:“巴达酋长,你不是在这里吗?那时肯定是你再做酋长啊!”
巴达停了一下,幽幽地道:“其实我回到茂山,也是向各位告别的。”
卬吃了一惊,道:“为何?”
巴达叹了一口气,道:“这还要从我们在平河的‘月黑之战’说起。
“那一晚,我一个人落在最后,为了掩护你们,我拼尽全力,使出‘荡魔血海’,准备要阻拦一下清蠡,但是实际上她是存活万年的兽神,虽然她只是一条青鱼,但是她并不是什么妖魔,而是神灵,因此就连那‘荡魔血海’也丝毫不能阻拦它一下。而我在施用过后,感到头昏眼花,全身乏力,在那里坐着,再也无法动弹。
“清蠡被那些渔人抬着,来到我的面前,嘲笑道:‘怎么,你现在不跑了?你不是还要带着你的族人到茂山去吗?’我只是怨恨地看着她,并不回答。清蠡又嘲讽地道:‘你还这么瞪着我干什么?是不是恨我杀了你这么多族人?哈哈,我就在你的眼前,你又能怎样呢?’我满腔怒火,但是我不能说话,因为我嘴里一口鲜血,被我死死地咽着,没有吐出来。清蠡也看着我,她那双眼里也满是幽怨。我们就这样四目相对,谁也不退让。我不想被她所压制,因此虽然差点晕过去,但是我还是尽力地睁开双眼,与她对视。渐渐地,她的双眼里慢慢地流露出丝丝柔情来,最开始很长一段时间她还忍着没有开口,但是最后,她还是张开口,用苦涩的声音道:‘随我到平阴去吧!反正现在它也死了,你的族众也都被你救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之前的事了。’但是我就看着她,没有说话,因为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清蠡又道:‘我知道你用的这些把式都是很耗费精神的,现在看你面容惨白,和你平常大不一样,我也知道你现在身体很不好。这样吧!你的族众都已经走了,我也不能将你留在这里,你就随我去平阴,待你身体好之后,你再要做什么都随你。’我也没有回答,只是我再也忍不住口里那鲜血,接连喷了好几口,随即就晕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我醒来之后是过了多久,因为那些渔人也不知道日月,就连清蠡,她也只记得年纪,而不知道时令。我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一层水裹着,准确地来说,我是睡在一颗很大的水珠里。只是那水珠显然不是寻常的水珠,我可以呼吸,而且那水珠还十分温润。我可以透过那水珠,看到外面。我伸伸手,想要从那水珠中挣脱出来,但是那水珠却随着我的动作而动,就像我穿了一件水做的衣服一样,将我全身上下都套着。我看了看四周,明白自己是在平阴深处。
“我感到自己身体还是很痛,但是却可以行走。我看到之前我们从平阴逃走时戳破了的洞顶此时已经又被修好。我随意走动,身边也没有那些渔人跟着。我虽然想逃跑,但是却想还是不要惊动它们,最好是在它们都没有觉察的时候走。所以最开始的一天我并没有多走,至稍稍转了一圈,就回到我醒来时所在的地方。
“到了夜里,我一个人在平阴之中转,来到了它们出入所经过的洞口,我也试着往水里走,但是因为我身上被那层水珠所包裹着,所以我一到水里,却无法沉下去,只是浮在水面,因此也不能从那里出去,至于从那个洞顶口,我也是行动不便,无法攀登。而那水珠随我怎么弄,都无法脱掉,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