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几个司仪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叫卬等到水边去祭拜。
卬率领几位长者到了水边,遥向西方拜了几拜,高声道:
“夔龙尊神在上,洪荒大陆断谷尼族卬及全族男女,于此敬拜!
“伏惟尊神明鉴:我尼族存世,已不知几千年矣!虽有代代相诵之传,而渊源已固不可考。虽然,凡我尼族,无论男女长幼,皆知‘正巳’乃我族神灵,我尼族黄发垂髫,并皆信奉,不敢有怠!某前日瞻仰尊神仪容,窃思尊神与‘正巳’,即非同类,当属枝联。故今日即略备牺牲,以敬尊神。
“我尼族此来长原,本因断谷为他类所扰,欲迁徙于茂山,以容我族血脉存留。然前路烟波浩渺,故逡巡不前,既止于此。某深知此泽国乃尊神之宿营,众生蝇蝇,有扰尊神清思。而此去茂山,又无别途,故昧死以求,望尊神借道:一则请尊神怜悯我族众老幼几万之数,皆乃天地结育之生灵,若于此盘桓,未到茂山,则不知有若几将归魂于血涯,如此则有伤天道,有害尊神庇佑众生之令名;二则若尊神护佑我尼族通过,则是我尼族之大神,我尼族此后,子子孙孙,虔心供奉,万世不移,尊神多几万子民,以后享血食祭拜不断——尊神谕之上,万民行于下,此乃洪荒大陆之传奇也!
“呜呼!某谨陈,智虽下愚,情实纯真,望尊神详察。”
卬说罢,将所备用之物放在那里,又随族众等待了半天,但是却毫无动静,最后只得归去。
又过了一天,雨还是不停。卬与几位长者商定,虽然那日巴隆失踪,而卬到了夔龙身边也被它连施手段,但是那日祭拜,想必它已经领受,因此还是决定前进。
兑道:“但我血族全都不习水性,到了水中,如有万一,只怕会全军覆没!”
卬道:“但是我们就在这里痴等,还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这几天水位不断上涨,我们所能站的地方都快没有了。再过几天,我们等在这里,也只会被淹没。而且这雨下了这么久,许多身体虚弱的族众已经开始患病,因病而死的比迁徙以来半年还多。如果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到时候疾病会大肆漫延,我血族就是最终能到茂山,也会损伤不轻。”
罗道:“酋长所言极是!我血族从断谷迁徙去茂山,本就是为避百年之后的困境,因此不畏艰险,主动而为;现在因为这霖雨和洪水而不再前进,只怕会坐以待毙,有违我族迁徙的根本目的。”
卬见其他几位长者再没有说什么,道:“既如此,我们就决定了,不管天气如何,我们还是要强行渡过这个湖泽!”
卬便叫几位长者去安排人造木排,好随时准备出发。
但是到了第二天,政却走来告诉卬,这里的大木并不适合造船——因为这里的树木虽然高大,但是又湿又重,到了水里就直沉到底。
安度恰巧就在旁边,他略一思索,道:“那将所有的木头都刳空成独木舟。”
政道:“但是这样则容易翻侧。”
安度道:“可以再将这些独木舟编在一起。在中间或两边还可绑上完整的树木,如此则如履平地。”
卬等政走之后,对安度道:“我曾听闻,在东海沧浪之中,有一小州上,有一种木头,名叫强木,又名不沉木,只需要寸方便可载百斤,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
安度道:“这强木我也听说过,只是从未见过,也不知道其形状,只怕现在就在眼前,我也不认识。”
卬点点头,道:“我只是想起了随口说说。现在我们就按照你所说的叫他们多造些木排。”
安度道:“想不到我们过平河造了那么多木排,到了今日,还要造这些玩意。”
卬道:“此次和平河却有不同。”
安度道:“那是!”
卬道:“安度,你怎么一天总是无精打采的?”
安度笑了笑,道:“我没事都是如此啊!”
卬道:“莫度这几日怎么不见?”
安度道:“他这几天都是跟在政的身边。”
卬道:“那你可要将他好好地看着。”
安度笑道:“平时都是他管我,我哪里管得到他!不过我见他这段时间倒学会和别人呆在一起了,不像在断谷时那般和谁都处不来。”
卬道:“巴达酋长之前就嘱咐过我,要我好好看觑你们两个。现在他这样,是我对不起巴达酋长!不过你说的这些,也可能是莫度因为巴达酋长在平河遇难,性情大变。有时间的话,你还是要和他多聊聊。”
过了两天,尼族总共编成木排近百。安度对卬道:“酋长,现在已经有木排近百个,可渡两千人左右,我们不如让先遣队和第一队先走,剩余的人在这里编造木排,能够走两队了便又走一批。若前面的先到了茂山,还可再将木排划回,再来接应。”
卬道:“如此则我血族支离破碎,万一有事,只怕到时候会不堪设想。”
安度道:“我们化整为零,说不定还不会引起夔龙注意。如果我们全族同时下水,只怕反倒惹夔龙发怒。”
卬想了一想,道:“那且去叫诸位长者来。”
诸位长者到后,听到安度如此建议,罗道:“如果夔龙要发怒,则我们即便化整为零也会惹它发怒;若果夔龙不怒,即便我们全族在此泽国游弋,它也不会发怒。”
卬之前听着众人说话,这时道:“我们可以在后天下水,到时候可能已经能够走十队,由我率领,政和安度等在后面部署。”
百涞道:“不如先让我们先遣队去看看,探探夔龙的虚实,也还知道它的习气。”
卬摇头道:“不可。此番还需要我自己上前。”
安度道:“酋长,还是让我先去吧!”
卬看着安度,笑了一下,道:“不用。”
其它几位长者见卬态度坚决,便也不再说什么。
到了第三天,木排还只造了三百个,最多只能先走六队。经过商议,卬率领先遣队、第二队、第三队、第四队、第五队、第三十六队先行。
几位长者都不解卬为何要用第三十六队替换第一队,但卬只是坚持己见,却并不说明情况。
虽然卬之前就已经向各位长者交代,让各位队长管好自己的人,自己走后不要随便乱动,但是当有很多人知道卬将带着先遣队及几个队先走的时候,还是有很多人走到水边来,给出发的人送别。
还是像之前那样下着雨。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没有天气的变化,有的只是雨水。整个天地之间都是一股潮湿、沉闷、抑郁的味道,族众经过这么久时间的降雨,都显得死气沉沉的。
临走之际,卬在诸位长者及前来送别的族众面前,将酋长之杖交给安度,道:“关于酋长之杖的使用,我们还没有从灵山巫族那里重新学到,这酋长之杖我现在即使拿去也没有什么大用,但是这酋长之杖乃我血族象征,以后学到了其中妙用,自有极大威力,而且去年我才从重洋之外的小甘洲寻到,也不能再因为小事而让其失落。因此现在请你将这酋长之杖好好保管。”
随即又对政道:“安度年轻,虽然聪睿机敏,但是毕竟历练不足。我走之后,这里编排等部署,你要管好。”
政点了点头。
安度道:“酋长,我想你既然要长者政暂摄族中事务,这酋长之杖还是交给他吧!”
卬看着安度,过了片刻,才笑道:“你以为我此去就不会回来了?我会回来的,而且巴达酋长也会回来的。这酋长之杖到目前为止,我也只是代巴达酋长保管,现在你帮我拿着,等到我们到茂山之后,你再交给我!”
说罢,率众登上第一个木排。两边族众用做木排的大树的枝桠做了许多浆篙,坐在木排两边划水,木排缓缓地向西飘去。
百涞指挥之后的木排,三百个木排排成一个长长的队列,在宽阔的水面划开一片波浪,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