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满脸堆笑,看不透到底是什么神情的眼神直盯着卬,继续道:“前几天我们到了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好像听人说安度叫这里为长原,是吧?到了这里,就在不停地下雨,我们也只有在这里停着,不能前进。
“歇了几天,感到身上怠惰,今天上午我便和巴隆两个在这附近走走。巴隆却将我引到那水边,叫我和他在那水里面抓鱼。我们之前在断谷,那乌河里面有的是鱼,只可惜那时没有人想到去抓。不过巴隆却经常半夜去抓,回家之后就和他女人两个偷偷地吃了,我和他虽为邻居,竟然是一点也不知晓。我们看到这里这么大的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鱼。
“但是奇怪的是,我们沿着水边走了很远,也没有抓到。我对这些事也不是很用心,便想着回去。但是巴隆却执意不肯,原来前天晚上他给我们的女人说了,要给她抓些鱼尝尝。我还不知道他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到了晚上却会用些好话来哄女人。
“两个人越走越远。酋长你是知道的,这几天都在下雨,虽然我只是跟着他呆在岸上,但我浑身都湿透了。我突然看到那茫茫水中,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只是隔得太远,又在下雨,看不真切,便叫他也看看。他闻言便也抬头看了看,嘴里嘀咕着:‘可能是远处的山头。’我没有多想,便又看着他怎么用笊篱在那浅水中捞鱼。没多久,我又看了一眼,感觉不对,便又叫他:‘你看那东西好像在动呢!隔我们越来越近了。’他也看了一眼,道:‘哪有此事!’说罢又低头去捞鱼。
“我眼神不好,看不真切,但是却能见到那事物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想既然你毫不在意,我且先躲在旁边,看看到底有什么事。于是我便轻轻地走了,找个地方藏好自己的身体,再专心看那到底是什么事物。
“没多久,那东西便到了巴隆身边。可惜他还不知觉,仍旧埋头在那里抓鱼。说来也奇怪,那东西凫水而来,却并无什么波浪。到了离巴隆还有六、七丈远近的时候,那整个泽国仿佛是一个盆子,被人稍稍倾斜了一下,而那水面居然也随着倾斜,形成了陡峭的水壁,巴隆身边的水位突然之间上涨了一两丈不止,瞬间将他吞没。
“这一切看在眼里,仿佛是山崩地裂一样的,但是却毫无声响,那水面只荡了几荡,随即恢复平静。只是巴隆不见了。我当时在那里看着,吓得痴呆了,那时还以为我只是眼花了,但是之后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巴隆没在了。至于那个东西,是什么模样,我却是一点都没有看清楚。
“我心想巴隆可能是被那东西吞了,便想着来找酋长你,给你说一下这其中凶险。在路上的时候,我又想酋长你可能还会怪罪我,说我那时对巴隆见死不救,不过我又想酋长你英明睿哲,自然是可以为我澄清的,因此我才找到当央队长,当央队长便劳烦这位小哥带我来见你了。”
卬听了,沉吟半晌,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晟,你快去叫长者百涞和长者政他们过来。”
晟领命,赶紧去了。
卬用“血族密语”对安度发了一个号令,叫他赶到自己身边来。没多久,安度便出现在卬的面前。
卬正在和安度说,晟已经带着百涞和政到了这里。于是卬又从头说起,将那个族众说的事复述了一遍。
百涞听到,便想让那人带着自己去那里看看。不过政道:“我们还是不要惊动族众,就我们几个过去看看。”
卬率领几人随着那人,到了事发之地。但是只见风雨渺渺,烟波茫茫,什么也看不见。众人站在雨中,望着前方,七嘴八舌地,一时也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
过了两天,大雨依然没停,尼族还是淹留原地。晚上失眠之际,卬突然想到一法。到了天明,卬吃了“隐身草”和“掌中芥”,从那出事的地方,踩着水面,一直往堰湖之中走。他决定自己亲自看看,到底在这洪水之中有何古怪。
他脚步轻快,不到两个时辰,竟然走出了一百里左右。
四周都是细雨编织的珠帘,层层叠叠的一直垂满天地,目之所极,朦胧之间,看不到其它任何事物。而脚下则是流逝不休的浑水,略有些波浪,但是走了几十里,脚下的波浪却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在这天地之间,除了细雨在呢喃,河水在沉吟,再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声音。虽然这细雨的呢喃和河水的沉吟一直都没有断过,但是却让人感到寂静到了极点。
卬就这样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自己并不知觉,自己是走在重洋之中一般,周围异常寂静,但却潜藏着许多未知的危险。
蓦然,他听到了一点异常的声响。他循声望去,在他的右前方,有一道黑影,浮在水面之上,正在缓慢地游弋,发出轻微的划开波浪的声音。
那黑影距离他大概有二十多丈远近。在这雨中,卬看不清楚,他便凝神屏气,慢慢地朝那黑影走去。
渐渐地,他越来越靠近那道黑影。这时,那东西划了一个圈子,背对着他,缓缓地向前游着。
卬跟在后面,直到和它相距不过四、五丈远近的时候,他看清那浮在水面上的是一个好似蛇一样的黑色脑袋。这脑袋微露在水面上,显得十分巨大,长约一丈,宽约六尺,两个大桶一样的鼻孔,向外呼哧着喷气,溅起一些水珠。
卬心想它脑袋就如此巨大,不知其身体有多修广,河水浑浊,也无法看清,便只有跟在其身后。
那东西游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到什么异常似的,将那个巨大的脑袋缓缓地转了过来。
卬还以为自己已经被发现,但随即想到自己服用了“隐身草”,料得它看不见,便暂停在那里,暂不前进。
那东西却生着三只巨眼,除了和其余生灵一般一面双目之外,额头之中还有一只竖眼。其余两只眼都是显得十分慵懒温顺,眼皮半耷拉着,但是这竖眼却十分凌厉。这时它睁开三只眼睛,往卬所在之处,定神瞧了一歇。随后,它又转身,缓缓地向前游着。
卬见它转过头去,便又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
才走两步,卬只见这整个堰湖都摇晃起来——这水面好像一面镜子,被人端着左摇右晃,高低不平,不过却并没有什么声音。
卬想起前日那个族众所说的话语,知道这可能就是眼前的东西所为,只是他见这水面虽然倾斜壁立,但自己只要足尖稍稍凭借,便不会沉没,因此也毫不在意。
如此又跟了一会儿,本来还淅沥下着细雨的天空,突然一道闪电亮起,直劈向卬所在的地方,发出一声巨雷,声音轰隆,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抖。
卬不料那东西还会这般修为,不过那闪电并未劈在他身上,他也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悄悄地向左侧移动了三、四丈。
那东西并不回首,但是雷电却连着响了六、七下,激起几圈波纹,而在闪电落到水面上的刹那,原本浊黄色的水面变成浅绿色。卬躲得稍远一些,那些雷电全部都落空了。
过了一歇,那东西又转弯向右边游去。卬突然提神凝气,大声说道:“洪荒大陆东北断谷尼族卬,见过神灵!”
但是那东西却仿佛并没有听见,依旧慢悠悠地向前游着。
卬又大声说了几遍,但是那东西却根本就没有感觉。卬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了一想,决定还是先回去再说。
到了岸上,他将几位长者和安度、莫度等召集起来,将自己所见细细地和他们说了。
安度听到卬描述了拿东西的形状,思索了一番,道:“据酋长所说,那东西可能就是夔龙,也叫夔人。其蛇首而牛身,无角而一足,平时喜欢居于水中,总与风雨相伴,又喜好落雷击水,漫游嬉戏。整个洪荒大陆也不过寥寥几只,只是不知道它如何出现在这里。”
卬道:“听你之言,若是这夔龙一直盘桓此地,则这雨一直都不会停了?”
安度道:“是的!”
卬道:“那它什么时候会走?”
安度道:“这夔龙最喜欢居于浩淼泽国,长者百涞他们之前经过此地时,这里还是一片平原,这可能是夔龙几年时间经营,才让这里形成浩渺无际的大泽。据酋长你所述,这只夔龙身量巨大,现在这里好不容易成了它的居所,只怕它一时半刻不会走。”
卬道:“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其他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
卬道:“若是我们现在回到断谷,还要经过平河,只怕到时候和渔人部落还有一场厮杀。而且我们此次迁徙,虽然并未遭到什么重大灾难,但是全族人丁也损失了近五分之一。如此回去,相当于我们徒遭伤亡。而且断谷有巨猿之苦,我们现在一走,只怕那里早已物是人非。”
兑道:“酋长说的是。我们只有努力向前。”
政道:“可惜此去茂山,已无旱路可行。要我们全部涉水去茂山,只怕不成。而且这几天水位还在上涨,我们所处之地,原本还是绵延山岭,现在已经成了水中孤岛。”
卬突然问安度道:“这夔龙,是怎样繁育的?”
安度道:“听闻传言,是龙和牛**所生的。也有说是蛇与牛**所生的。”
卬道:“我血族信奉神灵正巳,这夔龙也算是蛇类神灵,我们明日准备好祭祀所用之物,先向它祭拜,若能够同它言语相通,我们尽力说服它,让我们过去。”
政道:“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卬道:“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