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于璟随新科进士一起进宫谢恩,吃罢了琼林宴,跨马游街。吏部录了考中进士的人的名字,等派下官职来,欣然前去赴任。于璟还没有授官,忽然有一天,圣上传渝,要在御花园召见两广,云南,贵州,甘肃等省新中的士子。于璟等人集合了前去。到了宫门外,有太监前来,领他们进去。到了御花园,见了成化帝,众人诚惶诚恐,拜附在地。成化帝坐在龙椅上,开金口赐众人平身。成化帝目视众人,对新中进士多加勉励,说:“卿等勿扰,朕亦知学有短长,不怪尔等,然国家制度,不应偏失,卿等家乡多年未中进士,恐那方百姓心里不平,朕心中也是焦虑不安。今特赐尔等进士出身,卿等要好知为之,日后勤学多读,将来做官,忠心爱民,也不枉朕的一番苦心。”于璟等人听了,豁然开朗,他们这些人能够得中进士,都是圣上有意为之。于璟等人感激万分,山呼万岁。成化帝也很欣慰,询问众人,派往何处为官。有礼部和吏部的主政官员在一旁,按照圣意,分派他们留京学习,或外派为官,一一分拨明白了。到了于璟,因为于璟有些许文彩,为人又正,成化帝有意看觑,问吏部尚书说:“何处还有空缺,可让于爱卿前去为官。”吏部尚书说:“回万岁,各省缺官,臣都抄录在此,现在只除云南广西两省,还缺县令数人,其他各省,各人抢先,都无空缺了。”成化帝听了,想起云南新城县失官多年,便说:“于爱卿,云南新城县缺一知县,你可愿意去?”于璟听说能当县令,无有不可,叩谢道:“回万岁,陛下让微臣去哪里,微臣都愿意去。”成化帝听了,甚是满意,颔首道:“新城县是我朝新僻之地,蛮荒闭塞,烟障弥漫,夷狄杂处,人畜共生,百姓穷困,是个艰苦的所在。朝廷派了几任县令过去,都没能立足,为此,朕常思虑此地,卿可敢去?”于璟说:“回万岁,凡是我大明的土地,微臣都敢去,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微臣本是边塞小民,种田为生,幸喜读了几年书,得万岁擢升,使微臣有幸可以报效朝廷,微臣万死不辞,只恐微臣才能不济,难堪大任,坏了国家的大事。”成化帝听了龙颜大悦,说:“于爱卿果有此心,朕心甚慰,新城县已悬官多年,无人敢去,爱卿前去,到任之后,不求有功,钱粮税赋,多少勿论,只要新城一县不生事端,周围各土司衙门也得平静。爱卿若能留在那里三年,便是大功一件,三年后任满,再行封赏,把爱卿升迁到一个好的所在。。”于璟说:“即是万岁不弃,微臣愿往新城县为官。只要臣不死,定要留在云南,为万岁分忧。”成化帝听了大喜,连吏部尚书也频频点头赞许,新城等县,也是吏部官员的一块心病。成化帝命吏部考核官员,放宽对于璟等人的考察范围,此等人虽然读书不多,他们的拳拳报国之心令人感慨。
成化帝忽然想起一事,新城偏芜,蛮夷好斗,不服教化,空有一官,实难弹压,前几个县令多是因为治服不了当地土人,反被土官压制,严重的竟有性命之忧,才纷纷离开新城县的。乃准许于璟到任后自练民壮,护卫县城。成化帝手书一纸:璟任新城,地处蛮荒,自练武备,保境四方。命人制一铁券赐给于璟。又问于璟家世,于璟回道:“回万岁,微臣孤身一人,父母都已亡故了,也没有兄弟姐妹。先前因为家贫无力娶妻,微臣至今尚未婚娶。”成化帝听了,说:“爱卿人丁单薄,生活不易,今日即已为官,不可使中馈乏人,今朕为爱卿寻个妻室,以助爱卿成家,并广大门庭,使家族繁衍壮大,爱卿可愿意?”于璟叩谢说:“微臣多谢万岁成全。”成化帝听了,正在思索,欲要在京城大臣家找一适龄女子。还未想到合适的人选,皇后娘娘凤撵驾到。皇后娘娘与成化帝行了礼,双双坐下,皇后娘娘听了成化帝的话,抬凤目见于璟身材高大,魁梧雄壮,低声对成化帝说了些话,成化帝听了,面露喜色,命人去宫里去召两个人来。不一时,把人带到,于璟见是两个年青女子,两人一色宫妆打扮,姿色艳丽,举止典雅,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成化帝说:“新城多有烟障之气,疾病颇多。此二人一个姓秦名可贞,一个姓赵名梦霞,二人俱是生于名医世家,自小学习医术,精通药理。可贞尤精于妇人小儿之病,梦霞擅长外治,寻常病患,二人都能医治,颇有医术。今把二人赐给爱卿,择日成婚,带去云南上任,此二人对爱卿也会有帮助,相夫兴家,多有卑益。爱卿意下如何?”于璟听了,感激涕零,说:“微臣深谢陛下,愿听陛下旨意。”成化帝听了,也是高兴,成人之美,积福积德。二女都是现任太医家的女子,在宫里充当女医官,深得后宫嫔妃喜爱。只是二人早已年过二十,不宜久居深宫,误人婚嫁,成化帝早就有意放她们出宫了。只是她们二人出宫之后,婚嫁恐不如意,官宦人家,不愿娶宫里放出去的女子,一是年龄长大,同龄男子多已娶妻生子,年长的男子多是娶妾或续弦,二是宫里女子多不缠足,官宦书香世家注重门弟,都不愿迎娶天足女子为妻。出宫之后的女子,虽才华卓绝,也只好下嫁商贾市井人家,多不遂愿,余生忧郁成疾,不能快乐度日。今天成化帝将二女许配给于璟,男女双方俱都满意,成化帝也可安心。
成化帝又命人去太医院,将二女家长召来,向他们说明情况。就命礼部尚书写了婚书,成化帝为媒,礼部吏部长官代执媒人礼,皇后娘娘对新人也有厚赐,当场下了聘礼,定下亲事。就命秦太医赵太医将二女领回家里,准备成婚。两个太医见是皇上主婚,无有不允。二家早知她们将要出宫,留心婚事,嫁妆都已齐备,不用费事了。
成化帝见于璟孤身一人,无人操持家事,需人帮持。又且婚事繁杂,花费颇多,于璟贫困,身边乏钞。即己成人之美,乃又赐给他白银千两,黄金四锭,玉佩两对,宫衣两套。皇后娘娘又赏了厨娘一名,让于璟带回客栈,早晚服侍,操持家务。于璟感激涕零,谢了万岁,娘娘,领了厨娘,带着赏赐的金银玉器衣服回到客栈。
却说秦可贞和赵梦霞回到住处,收拾自己的行囊,辞别宫里的姐妹,准备出宫去。宫里姐妹见了,不忍分别,宫墙高深,众人不知何日才能脱离牢笼,日后恐难相见了。大家都来与二女依依惜别,临行多有所赠。二女私产也有二千金之多,连同后妃赏赐之物,姐妹馈赠,俱都装入箱笼。辞别众人,出了宫阙,跟随父兄回到家中,采办嫁妆,准备嫁人。
却说于璟带着厨娘回到客栈,厨娘放下自己的箱子,也有五六百金家私。厨娘又重新拜见了于璟,规规矩矩,并不越礼。厨娘见客栈房间狭小,便说:“老爷,客栈房间狭窄,不便迎接两位新人,换成两间上好的大房间才好。”于璟说:“你说的是,这个是双人客房,以前我一个人住,已经很破费了。即要成亲,需换成大房间呢。等下我就去对店老板说换两间大房吧。”厨娘说:“老爷,奴婢箱子里存有四百两银子,老爷要用,只管拿去,不用太俭省了。”于璟说:“我怎么好用你的银子。”厨娘说:“即然皇后娘娘把奴婢给了老爷了,奴婢整个人都是老爷的,何惜几两银子呢!以后老爷就是奴婢的主人了,奴婢听从老爷吩咐就是了。”于璟听了说:“想我于璟何德何能,蒙圣上恩赐,赏官赐婚,又送你这样的贤良之人助我,真是粉身难报。敢问姑娘贵姓芳名?哪里人氏?”厨娘笑道:“奴婢姓孟名秋萍,西安人氏,自十四岁进宫,已有十年之久。先在宫中做杂役,后皇后娘娘见奴婢本份能干,命我充任皇后娘娘的厨娘。奴婢原想会终老宫廷,再无出头之日,今日幸得皇后娘娘有心,准许奴婢出宫,跟随老爷,奴婢也感激不尽。”于璟听了,又是感叹!
于璟便去找店老板,订下两间最好的房间。店老板听说新科进士要在店里完婚,也很高兴,吩咐店里的伙伴将客房打扫的干干净净,新糊了窗纸,换上新茶具。孟秋萍买来两床全新被褥,又将房子里装饰一新,虽然不如在家里样样周全,却也布置的鲜艳喜庆。晚上吃过饭,孟秋萍让店里伙计打来热水,服侍于璟里外洗干净。于璟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浑身都透着快乐。
晚上休息时,于璟看着孟秋萍,欲言又止。于璟长这么大,还未亲近过女人,孟秋萍即已归他所有,于璟让她陪睡,也不为过。秋萍见了,说:“老爷,奴婢虽已属你所有,但是两位夫人未到,奴婢不敢簪越,还望老爷暂时忍耐,等把夫人娶过来,家里的事情,夫人自会安排。若是奴婢占了先机,恐夫人日后怨恨,奴婢就难以侍奉老爷了。望老爷体恤奴婢,不要用强。”于璟听了,只得作罢。秋萍服侍于璟去新房里睡下,她才回到于璟原来的房间里歇卧。
第二天,孟秋萍早早就起床了,将房子里收拾好了,才去到于璟睡的房间里,待于璟醒了,秋萍服侍他穿衣起床,又拿来一套新衣,帮于璟穿上。秋萍又打来热水,于璟洗了手脸,穿戴整齐,神彩飞扬,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与往日大不相同。秋萍给于璟倒上香茶,她见店里的早饭粗糙,便去街上买了早点回来,二人吃了。于璟以前吃饭睡觉都没个正点,困了就睡,不拘什么,饿了就吃。现在有了孟秋萍,衣服食物,都很精美。于璟才知道了有钱人的生活太会受用了,万万想不到自己也能如此。
饭后不久,于璟和孟秋萍写了婚礼需要用的单子,正要外出置办购买。却有一人带着个小厮,后面跟着两个家人,来店里寻找于璟。店里的伙伴将人带到于璟房间门口,敲门说:“客官,有人找。”于璟听了,上前打开房门,见门外站着五个人。于璟抱拳施礼说:“在下就是于璟,不知阁下寻我有什么事?”将那人迎进房中,施礼坐下。孟秋萍端上茶来,便站立在于璟身后。来人说:“我姓秦,名含章,是从宫里放出来的秦可贞的哥哥,圣上主婚,将舍妹许配给贤弟了。”于璟见是妻兄,忙重新施了礼。秦含章说:“你与舍妹结亲,家父特命我前来探询些事情。”于璟说:“婚礼之事,正在准备。只是仓促之间,恐难让人满意。”秦含章说:“这个家父和舍妹都已想到了,因此命我前来与妹丈商议,妹丈客居京城,暂无家业,又无亲戚。家父的意思,想请妹丈到舍下成亲,拜天地,入洞房,宴宾客等事皆由我家操办,妹丈这里,不需费心。待成亲之后,你们夫妻或住家中,或来客栈,息听尊便,并不阻挡。妹丈以为如何?”于璟听了,他看了看秋萍,秋萍略一思索,便觉可行。于璟说:“如此多谢岳父岳母大人费心了,小子孤身一人,京城中没有相识,在客栈迎娶令妹,恐怕礼数不周,怠慢了令妹,即然岳父岳母大人有心,小子感激不尽。”秦含章说:“妹丈不必介怀,都是自家人了。出门在外,谁都有不周全的地方。即然妹丈同意了,赵府哪里,我自会去说。我们两家通好,她们二人姐妹情深,同日迎娶,凉无大碍。若是有异议,愚兄再来告知妹丈,若是应允了,妹丈在此专待成亲即可。一应请柬宾客,都由我们两家相邀。”于璟说:“多谢兄长费心了,小弟感激不尽。”
秦含章从家人手里接过两个木匣子,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尽是白银。秦含章说:“舍妹说妹丈刚中了进士,恐怕身边缺银子使用,央我带了五百两银子,助妹丈暂解一时困顿。”于璟听了说:“多谢兄长费心,小弟身边还有些银子,昨日圣上怜我家贫,赐了一千两银子并一些金玉之物,尽够我用的了,兄长惠赐,断不敢收了。还请兄长见谅。”秦含章说:“这些银子都是妹妹的,妹丈不收,待来日妹妹成亲之后,也会带了来,银子还是妹丈的。不如妹丈先收下,用的着便用,用不着时先放着,待妹妹过了门,你们夫妻自己处置吧。”于璟听了,也觉得有理,只好先把银子收下了,交与孟秋萍收好。
于璟让秋萍将圣上赐的金馃玉佩及两套宫衣拿来,交给秦含章,让他带去转交两位夫人使用。这是皇帝所赐之物,能用上也是荣耀万分。秦含章见了,也不推辞,他接了金玉衣物,交给家人收好,又商讨了些事,因为家里要准备婚礼,事情纷杂,需要人料理,秦含章便辞别于璟,回家去了。
于璟不需要再筹备婚礼了,他别无他事,也不外出,只在房里喝茶闲坐,与孟秋萍闲聊,听秋萍说些宫里的事。快到中午时,有礼部主事带着两个随从,给于璟送来公服。于璟忙下楼迎接,二人互相施了礼,坐下。主事说:“下官奉礼部吴大人之命,特来给于大人送官服来的。于大人己选定吉日,大喜之日,当着公服才好。礼部命人赶制出来,给于大人送来。”于璟双手接过官服,转身交给孟秋萍收纳,又拜谢了主事,便留主事吃饭。主事说:“吃饭就不必了,下官还要回去交差,于大人成婚之日,请我喝杯喜酒即可。”于璟笑道:“这个一定,到时务必请大人光临。”主事听了,笑呵呵告辞而去。
于璟回到房里,换上官服,戴上官帽,秋萍稍加整理,有模有样。秋萍笑道:“恭喜老爷,以后就是县太爷了。”于璟笑道:“当了官就是不同,穿上官服,自觉有威风,娶亲时穿着也觉得喜庆。”便脱下来让秋萍放好。
于璟自从看了皇榜得知自己中了进士之后,便日夜悬望陆先生。都已一月有余了,陆先生还没有来到京城,也没有任何的音讯,于璟又不便去寻找。陆先生身边的盘费短缺,只怕路上艰难,到成亲之日也难来到了。想到这里,于璟不免又暗然神伤起来。幸好孟秋萍不时的宽慰,又央了人去来的路上寻找,于璟心里稍安,只好准备妥当了,专等吉日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