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慕玉连眼神都未曾有过半点变化。
慕情试探着又靠近些,却被灵力刺得生疼。
阿姐她......到底是阿姐。
慕情额间朱砂鲜艳,她没有任何一刻忘记过,这是阿姐赐予的,如同她的第二条生命。
白锦忽然意识到什么,瞬间移到慕情身旁,顶住慕玉身旁翻涌的灵力,一把把慕情从她身边拉开。
“你这样没有任何用处。”
慕玉已经不分敌我,灵力在她手中像是失去了束缚的野兽,即便是慕情,恐怕也会被那利刃一般的冰霜割得四分五裂。
仅仅是一瞬间的事,白锦白皙的脸颊上,多出许多细碎的小伤口,血液在伤口外凝结,看起来分外可怖。
慕情愣住,有些不知所措:“我......”
“拿出你慕家家主的样子,好好想想,现在是什么情况,”白锦拧眉,“最初见到你的时候,你也不是这样别扭的性子。”
强大的力量,一口一个“圣女”,还有那始终不肯说出的,额间的紫色......慕情早已看不清慕玉,或者说,慕玉身上,曾经的影子越来越浅淡。
明明是一个一直活在过去的人,是个长情到愿意付出一切的人,现在却最像是个不管不顾向前走的。
多讽刺啊。为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阿姐做到了这一步。
白锦没理会慕情的怪异,现在慕玉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很明显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
她回过头,看向那一直沉默的“灵魄”:“你知道,她口中的圣女,是什么吗?”
女子依旧沉默着,眼中是一片死寂,若不是立在那里,简直像个已经失去生命的尸体。
只是她连可以触摸的身形都没有。
这里问不出什么,慕情又失魂落魄,简直是一团乱麻。
白锦只能先制住慕玉。
当下这种情况,禁制根本碰不到慕玉。
若是束魂绫在,便可以从慕玉的神智下手,然而......
星月星璃一直毫无消息,星月客栈已经许久没有被唤醒过了。
一时间,白锦已经找不出更好的方法。
“去!”
一张纹路错综复杂的镇灵符从白锦衣袖中飞出,裹挟着层层火焰,硬是闯入了慕玉周身环绕的冰霜旋中。
随后,倏然熄灭,被割裂成无数碎片,随着冰霜一同起舞。
白锦忽然笑了起来,脸颊边小巧的酒窝隐约浮现。
破碎的镇灵符,竟是又重新聚合在一起。
慕玉被镇灵符镇压了修为,咆哮的寒风渐渐休止。
“阿姐!”
在慕情的惊叫声中,慕玉合上了眼睛。
她两只手依旧交叠着,露出小半的手指。
白锦凑近些,掀开了她的袖口。
慕情扶起慕玉,只觉得手中的肉身都不像是肉身,倒像是一块没有温度的冰晶,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袖口下的一双手,早已斑驳青紫,冻伤痕迹明显,两只手掌高高肿起,似乎还有割裂的痕迹。
慕情的眼泪再次忍不住流了出来。
阿姐虽自小修炼辛苦,却也没做过粗活,何时有过这样的一双手?
白锦没有意外。
在一开始发觉她的异常时,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
只是......
“她身上,应该有仙器才对,”白锦拧眉,“若是只凭借这双手和她自己的修为,应该不会撑这么久。”
然而神识探查一番,得到的结论是什么都没有。
白锦不想相信这是事实,可是没有辩驳的理由。
树下,那“灵魄”终于再次用沙哑刺耳的嗓音道:“快走。再不走......你们就走不了了。”
“已经晚了。”
男人暗藏怒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灵魄”低垂下头,没了声息。
男人一眼看见树下女子熟悉的身影,姑且算是放下了心。
他看着白锦道:“灵树被毁,白衣女仙,没想到就在这府内。”
白锦嗤笑道:“比不得您高明,扣帽子扣得顺手得很,在下自愧不如。”
“我那灵宠是镇府的灵兽,自是不会说谎,”他似乎越来越平静,“请问仙子,我这国师府犯了什么天条,竟是值得您一把仙火烧得干干净净?”
白锦有些意外。
如果是装的,这演技属实夸张。如果不是装的,那么,控制所谓“灵宠”的,竟还另有其人?
躲在暗处,耍得一帮人团团转,细细想来,有几分毛骨悚然。
“国师大人,”白锦拱手笑道,“现在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或许,您可以......”
“陆九!”他并不打算多言,“把这些异类,给我请出国师府。”
这不是第一次被称作“异类”,虽然他这句话应该并没有意有所指的成分,白锦心口还是刺痛一瞬。
然而空气安静,并没有陆九的身影。
他有些不耐:“陆九,没有听到我在说话吗?”
白锦挑眉。
这样暴躁,和她想象中国师的模样,似乎不太一样。
陆九飞身落下,摘去面纱的脸庞依旧年轻,发丝却是如雪的颜色。
她冷淡道:“我是陆九。”
国师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
陆九接着道:“不是一个丫鬟。”
国师还未开口,那“灵魄”倒先跪倒在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
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忏悔之意。
国师拧眉想要扶起她,却抓了把空。
他面色大变。
“陆九,你生气也好,委屈也罢,为何对玥儿下手?”
慕情忽然眼神一亮。
“陆九......南宫玥......你是那个陆九?”
陆九没有回复她,只看着国师不可置信的愤怒面容,第一次觉得有了解脱。
“南宫随,”她冷笑道,“我是为了什么,一直替你供养这个女人?平心而论,当年她身死,我是有责任,可是这几十年,日日用修为和生命供养她的魂魄,留她在阳间多活了几十年,还不够吗?”
“你应该知道,她根本无法修炼,即使当年没有死在三头妖手中,现在也阳寿将至了。”
“至于其他,你是真的不懂,还是存心利用?”
她抛出一面崭新的铜镜,在被冻得坚硬的泥土上摇晃几下,随后静静地躺在冰层上。
“对你的情意,有如此镜。”
话音未落,铜镜被灵力熔化,最后融于冰霜,融于泥土。
“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