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渊坐在往常白锦总是会坐着的世界上,平静的目光停留在齐升背后。
平日里白锦坐在这里,齐升还会偶尔还会打趣几句,然而换了折渊,他却没了这心情。
这个少年,总是不自觉地流露出那种令人难以放松的威压,比起白锦,他的“非人”感要更加强烈。
折渊平静的目光,让他背脊生寒。
许久,未等到齐升开口,折渊不解道:“为何不与我搭话?”
齐升:“......”
他与他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搭话他要怎么开口?
斟酌再三,齐升试探道:“公子是何时与白锦姑娘结识的?”
话一出口,折渊的神情未变,但目光很明显冷了不少。
他冷淡道:“与你无关的事,何必多嘴。”
齐升就差额上冒冷汗了,他勉强挤出营业式的笑容,附和两声,便再次噤声。
然而这样的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折渊再次打破。
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依旧是那句:“为何不与我搭话?”
明明之前,锦锦坐在这里,他总是会闲聊几句。
齐升真的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他能与折渊聊的话题,也就一个白锦,然而问到白锦,他又会立刻翻脸,为何一定要搭话?
在折渊的注视下,齐升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矮凳,尴尬道:“今日阳光似乎不太好,先回里面坐着了。”
下意识要出口的那句“公子也一起回去吗”被生生咽下。
还是少说话为妙。
他匆匆离开,只剩折渊一个人,坐在被太阳晒得微暖的石阶上,仰望着这晴空万里。
太阳很好,阳光也很好。为什么要说阳光不好?
坐了许久,折渊终于感觉到这样坐着没甚意思。
直到慕情提着剑气喘吁吁地奔到面前。
她直截了当道:“你是那女仙身边的人吧?她现在在何处?”
折渊缓缓把视线定在她身上,毫无波动道:“所为何事?”
慕情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急的要跳脚:“我问她在哪儿!有急事要找她!”
折渊依旧道:“何事?”
这一来一回,再大的脾性也冷静下来了,她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务必要转述给那女仙。国师府走水,烧得不成样子,在国师府内捉到了据说是国师豢养的灵宠。那灵宠长得人畜无害,竟还是个开了智的,它张口便道,国师府走水是一白衣女仙所为,还特意说道那女仙容貌状似少女,衣衫上绣有桃花瓣。现在整个京城的百姓所言都与之前完全不同了!”
语气还是有几分急迫。
“开了智的灵兽,难有屈服于凡人者。”
折渊站起身,仍旧是稳得不能再稳的神情,他道:“装神弄鬼而已。”
慕情闭了闭眼,抬手揉着额心。
她自己是个急性子,面前这人瞧着又是个慢性子,这样下去几时才能解决?
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操这份没用的心。姑且算是为了揪出幕后那人吧。
她顺了顺心气,在睁开眼时,面前的少年却已经没了踪影。
慕情先是一愣,而后不由得感慨道:“御闻那厮果然是没有什么机会的。”
国师府的位置说偏僻也不算偏僻,说繁华却也算不上繁华。据说当年修建国师府时,是按照上天的旨意寻的位置,半分都偏离不得。
就是这样一个众人心中的圣地,却在众臣呼吁新帝登基的节骨眼上,走水了。
那灵宠皮毛雪白,瞧着像是只雪狐,此刻端坐在国师府被烧毁的大门前,端的是庄严圣洁。
它开口便是清脆的孩童声音:“国师大人捉妖未归,府内竟是被女仙烧毁,待国师大人归来,定是心痛得很。”
众人把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一时间嘈杂的议论声灌满耳中。
“是女仙,女仙烧了国师府,莫非是新帝不合他们心意?”
“可别胡说,咱们供奉的是神,又不是仙,一个小仙而已,何时可以管我人间的皇帝了?”
“啧,当年他们天君不是下令不许仙插手人间的事吗?如今这女仙何止是插手,还毁了我们的国师府!瞧瞧这模样,天君的话都不放在心里了,来日怕也是个祸患。”
“堕仙才是真的可怕,你们还记得之前......”
最后开口那人声音越来越小,似乎生怕不相干的人听到。
折渊立在人群后,听着他们的话,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八百多年前,初见白锦之时。
她那时还不是如今这副模样,衣衫上还未绣有桃花瓣,一双眼睛是满是懵懂。
她道:“你为什么不愿离开呢?他们又没有怀疑你是魔界的魔种。”
时至今日,他终于再次看到了,类似她口中所言的景象。
原来无论是仙还是人,都是如此的浅薄。杀死曾经的白锦的,或许正是这样不明真相的偏见。
他身上来自神族的血脉对那雪狐形成了些许威压,仅仅是尚未开始化形的精怪而已,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它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在人群中寻找威压的来源。
那一身雪白衣衫,似乎不染人间凡尘的少年,在众人身后,难以被看到。
然而放出探查的神识却被他身上的气息灼伤。
雪狐一双眼睛越睁越大,随后又萎靡不少,最后像是失了魂一样,“噗通”倒在门槛上,又从门槛上滚落下来,到众人的脚边,一身雪白的皮毛染了灰尘,那股子“圣洁”的气息几乎消失殆尽。
不知是谁先发现那灵宠不见了,嚷嚷着要“寻找灵宠大人”,众人慌乱间互相看着,又不知是谁在混乱中踩到了那雪狐。
雪狐小小的身子蜷缩起来,呜咽着,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
终于,有人发现了它,人群退后些许,围着“灵宠大人”,却没人敢上前去触碰。
“灵宠”?......世人的偏爱,也不过如此。
折渊垂眸,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