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倒是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另一件事:“看来那墙上没有缚妖符,是因为还没到那时候。”
“在这个幻境里,我的身份是杨婧,那你也总该有个身份才是。”
折渊皱眉:“我不太会演戏。”
“你不是曾经还想过扮演那皇帝吗,机会来了!”白锦显得有些兴奋。
折渊皱眉的动作更加用力:“我之前是想帮忙。”
白锦:“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刚想起来京城还有我的缚妖索和束魂绫,万一哪个修道的动了贪念拿了我的东西,我回去哭都来不及。”
“所以我们得快一点!”
她推开院门,琢磨怎么才能找到幻境的中心。
折渊跟着出来,小心地合上院门,严格执行神族的良好教养。
不远处传来小姑娘的哭声,越来越清晰。
折渊:“人间女子伤心的时候,都会这样吗?”
他下意识走了过去,周围的土墙瞬间扭曲,变成了华美的宫殿。
女孩抬起头,眼眶周围是干涸的血液,偏暗的红色瞧着煞是渗人。
白锦索性靠在墙边,思索幻境的破绽。
女孩流着血泪道:“姐姐把我丢在了这里,大哥哥你能带我出去吗?”
折渊蹲下来,有些为难:“我不会超度。”
“超度?”
女孩神色不断变幻,一时间分不清楚是在哭还是在笑,血泪不断从她的脸颊滑落,染红了身前的衣衫。
“姐姐,姐姐你是不是来接我了,姐姐你为什么抛下我!”
女孩突然扑向白锦,白锦下意识躲开,微笑道:“小把戏而已。我想请问,死去魂魄如此,现在的你比你姐姐好到了哪里?”
折渊按着她的眉心,定住了她的身形:“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早些转世的好。”
折渊说话一般都是真心实意的,可这女孩明显不是幻境的主角,且根本听不进去。她嘴角带上一抹诡异的笑,竟是消失在了折渊的指下。
“她本性不坏。”折渊有些困惑,“可是为什么会变成厉鬼?”
白锦开始现场教学:“生前本性不坏,但死得凄惨,便很容易心怀怨气。魔族之所以在六界一直不受待见,就是因为他们自出生便饱受心智被侵蚀的痛苦,残暴嗜血,毫无怜悯之心。从某种角度讲,人间那句古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以反着来用,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不只是人,所有生灵都是这样。”
折渊垂眸,不知在想何事。
殿外忽然走进一个女子,凤冠霞帔,跪在了折渊身旁。
她自顾自做着成婚时的叩首动作,最后牵起了折渊的手,带着娇羞又兴奋的语气道:“夫君,我今日真的很开心。”
折渊并未说话,只是手挣扎了一下。
她忽然变了一副神情,掀开盖头,一张精致的小脸满是泪痕:“夫君,你也不要我了吗?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如姐姐?可是为什么......姐姐她夺走了一切,可她明明答应我会把你留给我!”
白锦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切,上前拉开她抓着折渊的另一只手,看着她的眼睛:“你清醒一点,你已经死了。”
“不可能!”她甩开白锦的手,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她,“我是妖,我怎么可能会死!”
这就对了。
折渊后退半步,撕裂了衣袖,绑在了手上。
白锦余光看到他的动作,逼近了面前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你七百年前就死了,现在不过是冤魂而已。你说你是妖,可你分明连妖骨和妖丹都没有。”
“我夺走了你的一切,可是包括你的妖身在内。”
“你的夫君,你的命,你的妖身,我用起来都很是顺手啊。”
白锦几句话下来,连折渊都感觉到了女子的怨气。
她身上的嫁衣化为血水,身形若隐若现,方才的女孩和穿着嫁衣的少女两张脸交错着出现。
幻境破碎,白锦却并未因此感到心安。
折渊的手上冒出一阵阵黑气,方才被那嫁衣女子攥紧的手指上多了许多细碎的伤口,白锦忍不住有些担忧:“折渊,你......”
“不疼。”
折渊话音刚落,白锦便唤来了叮当,把折渊放在叮当的背上,仔细嘱托:“把折渊带回客栈。”
折渊向来叮当带着折渊眨眼间消失在视线中,白锦才长叹口气。
折渊的事看来要去找龙姬帮忙了。待收了这厉鬼,便去寻那个骄纵的龙族大小姐。只是在这之前,她必须把人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处理妥当。
蛇妖吞食的国运已经吐了回去,布在皇宫的缚妖索可以收回了。可白锦试着召来缚妖索,却没有任何响应。
白锦再次感到心口一痛。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诞生于天地灵气之中,缚妖索和束魂绫都是自她出现在这世间便与她气息相连的仙器,怎么突然感应不到了?还有,她都已经知道自己没有心,这心口痛又是怎么个说法?
她腾身而起,看向皇宫的方向。
果不其然,这倒霉催的皇族,绝对是人间有王朝以来最惨的一代,皇宫黑气笼罩,即使是国运被吐了回去,也压不住这等怨气。而她的缚妖索被困在黑气中,失去了感应。
好一个厉鬼!
白锦试着感应束魂绫,幸而束魂绫还是很给面子,一切安好。星月客栈毕竟是星月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周围的禁制轻易无法破开,折渊呆在那里她也比较安心。
天君说的不错,蛇妖的死引起的动乱,还是要她来平复。只是那蛇妖谎话连篇,甚至骗过了她自己,连心魔都忘记了真相,实在令她感到惊讶。
白锦隐去身形,飞身至皇宫的宫墙之内。
她的幻境已破,宫人像往常一样来来去去,忙着自己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异常。
可只要一想到那可怜的皇帝刚摆脱了那蛇妖的影响,便又被厉鬼盯上,她不由得心怀一丝怜悯。这皇帝可真不是个好差事。
“白锦!”
白锦眉心一跳,连忙道:“小声些。”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白锦与龙姬互相看了看,又异口同声道:
“我还想知道呢。”
“我也想知道!”
白锦闭了闭眼,用术法暂时封住了龙姬的声音:“待会儿再说这个。”
龙姬:“那是当然,我还不想和你说话呢!”
她神色大变,捂住自己的嘴,她说话怎么没声音了?!
“你!!!”龙姬动了动嘴唇,一只手抬了半截又被白锦按了下去,顺便收获一个冷眼。
龙姬别过头冷哼,仍是发不出声音,但总算安静下来,认真瞧着面前的情况。
天色渐晚,皇宫内却还是看不出异样,在外看到的怨气也仿佛消失不见。
白锦索性半躺在墙边,等着事情进展到她想要的地步。
龙姬揪着自己的衣角,忍着自己发出声响的冲动,硬是把自己作为龙族至宝的织云裳攥得皱巴巴的。她无声地瞪了白锦一眼,想着秋后算账也不算迟,这次蛇妖的事总之有白锦作挡箭牌,天君要怪也不会怪上她。于是盘腿坐下,刻意离白锦远了些。
入夜,阴气越来越重,恰逢月圆,鬼门大开,宫内含冤死去的宫人不知凡几,从各个角落钻出了死态各异的冤魂。
他们不靠眼睛寻觅生灵,只轻轻一嗅,便嗅出了龙姬身上诱人的灵气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