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孙鹤神秘的跟刘守光说了那个等字,可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不用像孙猴子等五百年,也不用像牛顿等的苹果都掉了。
机会来了。
接到镇州的求救信后,孙鹤正在办公室里办公。看完信,孙鹤跳下坐床,兴奋地冲出门。
这是实现幽州称霸天下最好的时机,他的一生都在等这样的机会,正所谓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跑到刘守光的家,王府的守门人告诉他,刘老板不在,到外面打猎去了。
孙鹤等不到老板打靶把营归,转身奔到马房,牵了一匹快马骑上直奔郊外。孙鹤同志是个精明的人,知道时间就是效率,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胜利,时间就是霸业。
在猎场,气喘吁吁的孙鹤找到了刘守光。孙鹤眉飞色舞的向老板报告了最新消息,建议马上出兵援助。因为好的机会从来不会只为一个人准备,太原人肯定也在等待着这个机会。
“大王(刘守光封燕王),只要我们帮助王镕击退朱温,则河朔镇定都会拜倒在我们的大王旗之下(则镇、定皆敛衽而朝燕矣)。”
“我们的霸业终于可以开始了。”
说完,孙鹤双脸嘲红,心驰神迷,他已经可以预见在他的帮助,刘守光横扫河朔,王镕俯身称臣,朱温望风而遁。而自己终于成为了汉之张良,蜀之孔明。
“我们为什么要帮他?”
刘守光冷冷说道,他实在不明白孙鹤瞎激动啥。
“他们要打,让他们打去好了,等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我们再一起收拾不是更省时。”
刘守光用一个常用语表明了幽州的策略:坐承其利。这个词有很多近义语,比如,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
孙鹤的对策可以叫主动出击积极参与,刘守光同志的叫静观其变坐捡其利。论谁的对策高明,也许还得让事实说话,但论谁的话算数,当然是领导的话管用。
孙鹤同志被一阵抢白淋得全身冰凉,再要争辩,领导不给机会了。刘守光挥一挥马鞭,将所有希望带走,唯留给孙同志一阵乱尘。据说是追逐一只偶现身影的鹿去了。
吃了点灰,回了回神,望了望老板潇洒的背影,孙鹤调转马头默默离去,他现在才知道,对方不是刘邦,自己是张良加萧何也是白搭,对方不是刘备,自己是卧龙凤雏合体也未必能安天下。
孙鹤的心已经受伤。
不管了,爱咋咋地。
其实不只刘守光准备看热闹,太原人也不想管镇州这趟浑水。
镇州的使者来到太原后,还看到了老邻居定州来的使者,定州的王处直显然要老到一点,不等朱温的兵马攻到他城下,就已经派兵到太原求救来了。
太原人对定州来的说道:你们是太原人民的老朋友了,有事,我们一定帮忙。但镇州嘛,我们还真不想管。
不能怪太原见死不救,要怪只能怪王镕太善变,这么多年来,小王同学见谁厉害就给谁交保护费,这样的小弟,任何一个老大都不会欢迎。
而且太原人还怕王镕是诈降。
这些天,朱温同志为了下好河朔这盘大棋,进行了精心的布置,数路大军出动,都是打着攻打潞州的旗号。
王镕突然来求救,说不定是玩苦肉计,吸引太原分兵。
他们是亲家,关系又久远,这肯定是忽悠我们的!
我们不上这个当!
很多年以后,毛泽东同志评定梁晋争霸,他老人家认为太原能取得最终的胜利有三个原因。其中一个就是李存勖的断。
从错综复杂的关系里抓住最主要的,从扑朔迷离的现象里抓住最本质的,是为断。断,正是一个合格领袖所必备的要素。
李存勖没见过王镕,但他十分清楚王镕同学的个性,怕死(谁也怕),贪生(谁不贪),厌战(爱好和平)。这样的人其最大的理想不过是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而说到玩诈降,王镕有这个能力,却没有这个想法。
不用再怀疑,不能再迟疑,为了这一天,我们等待已久。再不出兵,黄花菜也要凉了。
太原的军将们说慎重为上,李存勖说要大胆进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但家里面归根到底要听老婆的,在单位归根到底要听领导的,在太原,当然是李存勖说了算。
周德威同志再一次被授以重任,没多久,大军抵达赵州(河北赵县)。在这里,他将遇到一个全新的对手。
这个对手跟他有一点相通:都喜欢以逸待劳。
二年以前,有一个人风尘仆仆地来到汴州,递上原单位开具的介绍信后,他很快得到了梁朝大老板朱温的亲切接见。
这个人正是五虎降将中最后归位的王茂章。
虽然朱温同志没有像曹操赤脚迎许攸那样兴奋,但对这位大将也是期待已久。当年青州征王师范一战,此人临阵席地痛饮,那份从容已经深深印在朱温那颗爱才的心里。
我要是手下有这样的人才,何愁天下不得?朱温曾叹道。
上天对朱温实在不薄,当年他提着喂猪的木桶,呆呆地望着张小姐,说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娥肉的话,想不到多年以后,上天就把张小姐送到了他的跟前。
现在老天又将王茂章送到了洛阳。
为了避朱温曾祖的名讳,王茂章改名为王景仁。同样,为了表示对朱温祖宗八代的尊敬,我们也改称他为王景仁。
朱温手下虽然能人众多,但地盘大了,也会闹人才荒。那时,刘鄩要在长安防备李茂贞,康怀贞守华州,牛存节在守卫同州。这么多人扎堆在关中这一块,那是因为刘知俊同志始终是个威胁。而杨师厚驻陕州,要防备着太原人南下。
这里提一下,猛将一枚的张归霸在二年前已经去世,其弟张归厚同志年纪也大了,丈八长矛提不提得动不说,能在没有旁人的帮助下把裤头提上就算不错了。
朱总的人才链快要断裂。到了这时,他有没有想起朱珍、氏叔琮、王重师,甚至在凤翔过得并不如意的刘知俊以及退休在家的葛从周?
高级人才的紧缺是每一个快速增长企业的心头病,王景仁的到来及时弥补了朱温对人地的需求。
可奇怪的是,王景仁入了梁朝编制之后,并没有立刻就上沙场。
到了汴州后,朱老总给王景仁安排了一个文官的职位:宰相(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个是虚职,不用写提案,也不用看文件,月底也不用写总结报告,就是上班打打卡,然后站到一帮文官中间,听他们读读牛皮,也算是熟悉一下环境,认识一下同事,结交一些朋友。
于是,王景仁很闲,很孤独,一个人走在上班的路上,认识他的跟他没共同语言,有共同语言的对他不理不睬,朱温的武将都是马上争功名,那有一来就升官发财光听报告不干活的。
人是不能闲的,特别是英雄。
二年百无聊赖的生活,差点让英雄白了中年头,可机会总算来了。王景仁被任命为北方征讨司令,朱总为他配备了超强的阵容,禁军的一半精锐交到他的手上,给他打下手的叫韩勍,禁军中的高级将领。
除了这位,朱温将单挑王李思安派给王景仁当前锋。
这是一个比较合适的配置,李思安需要重新证明自己,王景仁需要找回当年横扫千军的感觉兼证明一下外来的和尚也能念好经。
这两位踌躇满志的新搭档领着梁朝的主力渡过黄河,直扑周德威驻军的赵州。可没过多久,王景仁突然接到了后方一封加急令:速速撤军回洛阳。
在王景仁进军的同时,有一个人在洛阳的太空观测站仰望星空,差点泪流满面。那时,其人面色凝重。第二天,这位天文馆馆长(司天监)就给朱温写了一个报告:来月太阴亏,不利宿兵于外。
太阴就是月亮,意思就是下个月会发生月食,这个时候驻扎军队在外面只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通过看星星数月亮来判断能否出征?这也太玄妙了点,但这位星象人员有许多成功案例,曾经利用星象学成功预测到了攻沧州之败,刘知俊之叛等等。
朱温是位天文爱好者,很信这一套,连忙给王景仁下了召回令,但王干部显然不是岳飞。
领兵回洛阳,又回到办公室看报纸喝绿茶打发一天?间或混迹在一班文官中间发呆?然后在那些武将异样的目光度过余生?
那样的日子,王景仁已经过够了,算起来,从当年他在青州大战朱友宁已经过去了七年,这七年间,他再没有听过万马嘶鸣的声音,再没见过万矢如雨的壮景。将军本该属于那样的时空,七年的时间抹不平一位英雄的雄心壮志,只能积蓄起征战的欲望。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放下朱总的诏书,王景仁率兵继进赵州,前面是一处缓缓延伸的平原,平原上,有一条静静的河流。这条河叫野河,这个地方叫柏乡。
顺便提一句,九百年前,光武帝刘秀曾在这里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