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李克用空手从渭桥退出后,有一个人大松了一口气,这个人正是朱温。
在李克用为李晔出工时,朱温同学也想插一手,可他实在太忙,那时他正在河南大干快干,建设一个有汴州特色的割据主义霸权社会。
跟太原大决战的日子越来越近,在那一天之前,一定要尽取河南!
这个任务很容易,早在李克用扫平河朔时,朱温就趁机收服了徐州的时溥,据记载,时溥走投无路,最后在城内的一座楼里自焚了,实在是可惜了,当然,我不是可惜时溥,我是可惜了那楼,据史书记载,那楼叫燕子楼,有名的很,要保存到现在绝对可以申个遗什么的,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上网搜一下。
除了时溥,在黄河之南,还有非常难搞的两兄弟,大家都认识,他们是郓州朱瑄,兖州朱瑾。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经常发生儿子杀老子,老子杀儿子的事情,更不用提兄弟之间同室操戈。而自始至终,打架一起上,大肉分两块,大酒共一醉的只有朱瑄朱瑾哥俩。
他们是真正的兄弟,在创业时期他们并肩作战。大功告成后,没有为谁当家作主闹过意见,朱瑾尊敬兄长,自己离开郓州,另搞了一份嫁妆当了倒插门女婿。
拳头要向外,这样才有力量。
这位一对兄弟懂得这个道理。这些年,他们面对强大的朱温,虽然狼狈不堪,但从没动过出卖兄弟换取平安的念头。
他们之间有难必救,有求必应,配合默契,屡屡击退朱温的进攻。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是为兄弟。
面对这一对连环马般的最佳拍档,连朱温都一度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静下心来,审视你的对手,你终会找到破绽的。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诗人北岛
朱温应该是找到了方法。
夜袭
唐昭宗乾宁二年(公元895年)11月15日那会李克用刚将王行瑜赶出邠州中都(山东兖州县八十里地外)
黄昏,残阳照亮了一张脸,这张脸我们无比熟识,多肉,盛须,眉成倒八字,凤眼大鼻肥耳。
朱温抬头,眼窝深陷,面色泛白。
上个月,他让葛从周把兖州围了个结实,然后自个率着精兵潜伏在后。
他在等待,攻兖州不是目的,将郓州的朱瑄引出来,消灭其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朱瑄常这样干,围一个引一个。
朱瑄兄弟情深义重,此计屡试不爽。
可这一次有点怪,按惯例,朱瑄该来了。可除了前些天,朱瑾的堂兄朱琼投降外,没接到任何郓州兵出动的消息。
朱瑄不管亲弟弟死活了?
正纳闷着,手下报告,抓到一个郓州兵,据说此人主动交代有情报递上。
带进来!
没过一会,一个大兵被领了进来,他向朱温报告一个重要的军情:郓州已经出动了万余人前来援战。
朱温问:大军现在何处?
降兵答:正前往曹州(山东菏泽市),准备阻断粮路。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是粮路一断,兵心动摇,兖州郓州再前后夹击,已军岂不覆灭!
该来的终于来了。
朱温起身,步出军营,眺望天外,日已残,月未上,怎么办?
前去阻击,天要黑,容易中埋伏,况且这个降兵突然来到,未必不是引自己入套。可不去,万一真的被断了粮路,将顿处困境。
夫人啊,请赐我力量吧。
关键时刻,朱温同学第一个想到了老婆,也算是重情重义的人了,可当时,他并没有夫人锦囊在身。
求不上老婆就求神仙吧,朱温突然返回军营,起算一卦,得两字:斩关!
好兆头!
将卦术用于行军打仗之事的高手很多,比如诸葛亮刘伯温。但实际上是不太靠谱的,如果真有这种本领,诸葛亮当能算到蜀灭,刘伯温就能算到自己喝毒药了。
这实质上是一种心思暗示。在回军营的那一刻,朱温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出兵相击。
如果是吉卦,就顺天意,斩将夺关。如果是凶卦,那就逆流而上,违天斩敌首!
朱温点起精兵数千,骑大马,呼啸而出,扑进渐浓的夜色里。
第二天清晨,钜野(山东钜野县)
一位军将正领着万余人急行在路上,领军人是郓州的贺瑰。此人,河南濮阳人,行伍出身,算是一员猛将,可跟错了老大,总是吃亏些。
跟着朱瑄哥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这一次,朱老大更是将兵往他手上一交,不敢出城了。
受人之兵,忠人之事,贺瑰还是比较有责任心的。而且不愧为郓州首将的职位,在出城后,没有直接奔兖州,冲击汴州的军营,而奔向了曹州。曹州在汴州与兖州之间,一可围魏救赵,更可堵住汴兵粮路,阻断朱三退路。
贺瑰猛赶,终于行至钜野,前面不远就是曹州。
朱温和他的夜行兵呢?
汴军迷路了,天黑糊糊,又没有GPS导航,这数千人在黑夜里奔了一夜,瞎跑了一百多里地。
可在天亮时,他们稀里糊涂地找到了对手。
缘分啊。
深冬的薄雾里,朱温的精兵破空而出,猛然出现在贺瑰的面前。
郓州的大宝贝兵们,哥哥找你们找得好辛苦!
朱温暴吼一声,拔剑,直刺天穹。踏马,汴军水银泻地般直冲敌阵。
郓州不是菜鸟弱州,他们也有雄兵猛将,可这些年来,郓州兵吃够了汴州的苦,早就培养出了恐汴症。更何况,面对的还是汴州的大杀神,交锋不久,郓兵溃败,贺瑰将军拔马就走。
路是越逃越窄的,追兵是越甩越多的,眼见着贺将军刚在本文露头,就要战死沙场。
情急之下,贺瑰扬鞭提缰,猛的冲上一处重要的避难场所:坟头。
贺将军果然神武,连跑路都这么不走寻常,难不成贺将军为了入土方便,特地跑到这里,躺下就是阴间安置房。
贺瑰冲到这显眼处,打马四转,大声喊道。
“不要杀我,我是郓州的都将贺瑰,我要投降。”
知道你是贺瑰,你要不是贺瑰我们追你干吗?
汴州骑兵围了上来,血淋淋的大刀,阴冷的面孔,准备旧坟之上添新鬼。
救苦救难的观世间来了,有人大喊:住手!
众人一看,朱温策马抢奔而来,一脸急色,浑身臭汗,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朱温是去给朱五经同志上香。
朱温急匆匆赶到坟前,连连招手。
贺将军放快快下来,我就是朱全忠。有事我们好商量。
等贺瑰丢掉武器,步下坟头。朱温望去,像宋江初遇武松一般面有喜色。
可用之材啊。
朱三露出奇怪的笑容,说道:贺将军不要怕,我先借你去当个说客。
谈判
三天后,兖州
在这里,有一个五代吕布。此人像吕布一样英俊帅气,像吕布一样心狠手辣,像吕布一样野心勃勃,像吕布一样武艺高强,甚至像吕布一样有倾城倾国的老婆和日行千里的骏马。
唯一不同的是他比吕布的骨头要硬一些。不要说做三姓家奴了,就是让他写个服字也不可能。
他是朱瑾。
朱瑾是个人才,当年夺了岳父齐克让的地盘后,招兵买马,指望着有一天称霸中原。可他毕竟只是吕布这个级别的,要是碰到曹操这种江湖巨头,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很不幸的是,他曾经的义哥,现在的死敌朱温就是这样的巨枭。
这会,朱温正在他的城外招呼。
来,朱老弟,出来打个眼望望,这下面是谁呢?
朱瑾登上城头,城下一溜烟地跪了数人。
朱瑾当然认得这些俘虏,其中就有贺瑰。
朱温颇为得意,大声说道:看,你大哥的将领差不多全在这里了,你快点投降吧。
朱瑾面色铁青,不出一言,转身就走。
朱温在下面接着进行政治思想教育:贤弟好好想清楚。再不降,我可要攻城了!
在那一刻,朱瑾似乎停了一会。
此刻,他的哥哥朱瑄不知是死是活,而远方的盟友李克用正蹲在渭桥前想是一步还是退回去的问题。
也许真到了投降的这一天。
数天后,朱瑾想明白了,他叫人出城给朱温带话,愿意放下武器,举行和平谈判,请朱温到城头详谈。
和平兼并兖州的希望出现了,朱三同志马上换上一身全新的衣服,前去接洽谈判事宜。
兖州城头,风很大,吹的朱温微眯着眼睛,他向上看,就看到了朱瑾。
谈判的气氛不错,他们聊起了当年在汴州一块喝酒的事,还谈到了三朱联手打秦宗权那回,朱温偷偷借尿遁出城击敌。朱瑾叹了口气。
“那时,我就该想到,我们不会是你的对手。”
“那里,你们兄弟杀出来时,也威武的很。以后,我们还有大把并肩作战的机会。”
一说起往事,眼泪一直在下,气氛很融洽。
何必啊,都是本家兄弟,三百年前共一个祖宗呢。
来,开城门迎义哥吧。
朱瑾突然说道:前些日子,我堂哥朱琼向哥哥投诚了?
朱温点头。
那好,让我堂哥来,我将符节官印交给他。
对于这个要求,朱温表示完全理解并配合。
这好办,我马上让朱琼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