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来福一脚踏进月光里。
他妈的臭婊子,牛气什么?五年前我拿着钱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他走的飞快,左腿的残疾让他看起来像是拖着一条腿在奔跑。不一会儿他便气喘吁吁,脚步慢下来,在一块被月光照得发亮的石头上坐下。才八点,就他娘地睡觉了?撵人也不能这么明显吧?好歹我也借给你们家一万块钱,我不要了,就当是在你们家吃饭的伙食费好了!他恨恨地想。
七点刚过的时候,他走进了刘来贵家,刘来贵正好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刘来福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别说刘来贵老婆了,就连刘来贵本人都拉下脸来了。喝了没两杯酒,肚子底儿都还没垫起来,刘来贵的老婆就说明天还有事儿,得早睡。有他娘的球事儿?不行,这钱不能不要!想到这他站起来,又拖着腿快步向来的方向走了起来。一定得要,现在就得要。他回到刘来贵家大门前,抬起手还没落到门板上,他停下了,犹豫了起来。算了,好歹是没出五服的弟兄,别搞得太僵了。他叹了口气,低着头往家的方向走去,走的慢的时候,他腿上的残疾就看不太出来了。
大门没锁。自从他的钱花完了,大门就没再锁过了。推开门,看着空荡荡地院子,月光很亮,把院子里的破败景象照得清清楚楚,仿佛心里的寂寞难过也被照了出来。父母早就没了,亲兄弟也早就不住村里,媳妇儿就更没有了。说起媳妇儿,当年他拿着十五万的赔偿款刚回来的时候,媒人都快踏破了门,那时他仰仗着自己手里有钱,挑花了眼。挑着挑着,手里的钱一点点少了下去,有借出去的,有花掉的,慢慢地,再没有人给他说媒了。他想着是不是要再出去打个工?但腿瘸了,干不了重活。这个样子,只怕是看大门都没人要吧?
唉。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长叹了口气。突然想起了刘来强家闺女,死了可什么都没了,自己好歹还活着。明天是不是该去找警察说说那天晚上他看到的?都是刘树水那个混账,当个村长有什么了不起?树水树水,一肚子坏水。说我给村里添乱,我添什么乱了?妈了个逼的。刘来强他爸也不是个东西,我爸还活着的时候没少受他欺负。孙女死了?活该报应!警察早晚会想起来问我,到时候,除非刘树水来求我,要不我才不说!
他站起身,进了里屋。床头放了瓶酒,他拿起来看了看,谷水大曲,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放在这了。但看到酒,他肚子里的馋虫子就被勾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拧开盖子,又跑到堂屋柜子里摸了一块咸菜。月亮真亮,灯都不用开,有酒喝,还愁个屁呀。他斜躺在床上,喝酒一口,就一口咸菜。不知不觉,眼皮沉了起来。他打了个大大地哈欠,睡吧,他想。不出两分钟,梦便纷至沓来。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再也无法从这杂乱的梦里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