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发子弹转眼打光,虎子换弹匣,铁四眼又朝这个方向喷两枪,位置所限,子弹全被身下层岩接住。栓子吓得哇哇大叫,“咋办呐,师父?”
不待半天儿回答,枪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子弹并未朝他们飞来。他意识到什么,小心探头向下看,发现不知何时巨石顶上立着一条奇异大蛇,铁四眼和虎子正在朝蛇射击。
那蛇长十米有余,粗如水缸,上身抬起有小半人那么高,蛇背长着一个奇怪的条状驼峰,一颗窄小的脑袋上顶着一簇赤红色肉瘤形似鸡冠。
观察之时,子弹再次打完,鸡冠蛇游刃而下扑向虎子。铁四眼趁机喷射两枪重新装弹,虎子收枪抄起蛇叉与蛇对峙。
半天儿心中一喜,因为据传说,头长鸡冠的蛇是一种少见的灵性生物,经过多年蜕化磨炼,鳞片硬度已接近钢铁,外部攻击无法伤其要害,如果刚才那捕蛇陷阱发挥作用还则罢了,既是没生效,足够铁四眼和虎子喝一壶的。
可不等这股高兴反应到脸上,上方忽然稀稀拉拉地落下很多碎石,他抬头上看,另一条同样大小的鸡冠蛇蛰伏在他们头顶,丑陋狰狞的蛇头几乎贴在他脸上。
说时迟那时快,栓子猛抡出棒球棍,神力毫无保留地贯入蛇颈。
蛇猝不及防,缩成一团从高处滚落,鳞片擦过半天儿衣服,将坚韧的登山服割开数条口子。半天儿暗自庆幸,但下一秒,层岩突然碎裂,他和栓子一同跌到地面。
栓子率先从石堆中拱出来,正看见蛇尾游过面前,不由分说捡起棍子扑上去一顿猛砸。蛇抬起脑袋张开血盆大口闪电一般咬向他,他一转身将木头手臂塞进蛇嘴,回手又是两棍。
如此生猛的人让蛇有些发蒙,长尾一甩爬向远处。栓子大叫着追赶,蛇突然回头,鲜红的鸡冠子鼓胀成红色气泡,无数荧光闪闪的粉末抖落到空气中。
半天儿急忙拉起多功能头巾堵住口鼻,提醒道:“栓子,有毒!”栓子杀红了眼睛,没做理会。半天儿快跑两步把他扑倒在地,拉起他的围巾。
蛇瞬间杀回,锉一样的长身把二人包围,蛇头高高抬起,居高临下,分叉长信一吐一吐,似要生吞栓子。
半天儿本能地把栓子挡在身后,砍刀在面前胡乱比划,“蛇爷给留条生路,俺们不是敌人,那俩人才是。”
说话间蛇的注意力突然转移到别处,蛇颈一圈羽状长鳞翘起,发出“嘶嘶”的叫声。
顺着它的目光看出,金钱狸不知何时已经挣脱捕蛇笼立于巨石上居高临下,双眼亮如满月,四爪坚如弯钩,虎身豹姿,睥睨而视。
二者对上目光,金钱狸原地抖抖锦毛突然凌空一跃,前爪准准抓在蛇的一颗肉瘤上面。
鲜血喷溅而出,更多荧光洒落。金钱狸弹地而起,左窜右跳重回高地,蛇一击扑空,盘石而上开始追击……
二者在石头上斗成一团,金钱狸似确定蛇颈处的羽状鳞片是命门,闪转腾拓专攻那里,鳞片在猫爪下片片松动;蛇也不甘示弱,仗着比金钱狸大十数倍的身躯几次将金钱狸抽伤。两者你来我往,红光与蓝光交错缠绕,离奇诡异。
栓子推开半天儿要助金钱狸一臂之力。半天儿拦住他指了指河岸边。
那里巨蛇左右徘徊,每动一下都是飞沙走石。铁四眼和虎子持两把蛇叉靠着密切配合勉强招架退进浅水,蛇和人均有受伤,但明显蛇更占优势。
半天儿知道一旦铁四眼和虎子顺水逃走,那条蛇有很大可能是来这边支援,到时候金钱狸就算真是一只猫妖也铁定不是对手。于是他带着栓子抄着刀棍赶去帮忙。
栓子的棍子在刚刚断成两截,他挥舞几下觉得不趁手,索性撇到一旁,随地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正巧起身时蛇朝铁四眼咬去,他手臂一抖飞出石块打爆一个肿瘤,缓掉蛇的进攻。
可能是雌雄有别,这条蛇并未释放出毒粉。
铁四眼抬头望向这边,眼中重燃希望。半天儿想起栓子之前跟他讲过的打牛鼻子的本事,忽然计上心来。他让栓子停下原地输出,自己从一旁迂回过去。
栓子领命继续丢石头,一下一下全都打在蛇头上。蛇终于忍无可忍,转而向他游来,将背部暴露给铁四眼和虎子。
虎子一直在等这个机会,蛇叉一下按住蛇尾。蛇回头便咬,被铁四眼的蛇叉挡住。栓子又打,蛇再次转回头,铁四眼上前一步准准压住蛇颈。
蛇前后都被控制,急速转动虬扎的身子抽出蛇尾,虎子急忙踩住它尾巴尖。延缓的几秒钟,半天儿赶到,举起砍刀逆着羽状长鳞连续就是数刀。
直砍到双臂发麻,刀刃出现一个大豁口,蛇断成两截,蛇嘴开开合合,蛇身蜷缩成一团。
铁四眼朝半天儿拱了拱手,从虎子的背包里取出锯子锯开蛇峰,剖出一个血淋淋的硬东西。
半天儿正琢磨那是什么玩意儿,忽然听见一声无力的呼唤,他转回头,栓子倒向地面。他连滚带爬地跑过去,见栓子双眼上翻,面部充血,三肢抽搐——是中毒的征兆!
正无措间,铁四眼伸过手,掌心拖着一颗鲜嫩碧绿的脏器,“蛇胆,给他吞了,以毒攻毒。”
半天儿警惕,“凭什么信你?”
铁四眼又朝虎子招招手。虎子极不情愿地把手里的东西丢到半天儿面前。铁四眼接着说:“有人想要你命,这次金鸦杵归你谢你救命之恩,人情两清,日后再见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半天儿拱手言谢,接过蛇胆,把栓子拖到河边,就着河水把蛇胆送进他嗓子眼儿。
片刻后,栓子面色消退,双眼重新聚焦,虚弱地问道:“师父我刚才是不死了?”
半天儿没有浪费力气骂人,吃力地把他背到背上往回走。
铁四眼和虎子已经不见踪影,原地只留下一截青锈斑斑的黄铜柱子。柱子长一米有余,一头大一头小,呈流线型,大的那头儿切面整齐,内含一孔,两侧有紧贴柱身的翅膀造型,小的那端扇状分开如同鸟尾,整体看来像一只被切了一半儿的鸟。
他让栓子守着这东西,又赶去帮助金钱狸。
经过一番恶战,鸡冠蛇眼睛瞎了一只,头上的毒瘤全都瘪了,颈部长鳞被尽数拔光,一圈模糊血肉好像刚做完包皮环切手术,行动缓慢。金钱狸浑身都是蛇咬的血洞,毛发沾在一起,看不出此前光彩。
战斗还在继续,金钱狸蹒跚行走,引着蛇头从蛇身子穿过,让蛇自己系成一个死结。而后它艰难跳到蛇身上,扑向蛇头。
蛇另一只眼睛也被抓瞎,金钱狸落地,舔舔爪上的蛇血,朝半天儿长啸一声,卧在地上不动了。
半天儿扳起一块大石对着蛇头猛砸数下,直至蛇头扁烂,他才敢喘一口气。他扒拉几下金钱狸,确认其已死亡,就地挖坑掩埋,插上一根棍子用蛇血写上猫王之墓,而后用匕首割开蛇背的鼓包,取出另一个黄铜物件儿。
是鸟的上半截,鸟头扁而圆润,一双眼睛是两颗拳头大小的白珠子,鸟嘴夸张地张成一个圆洞,孔穿体而过。
他吃力地拖着这个东西回到河边洗净,又拖到栓子身边与下半截对到一起,截面上有卡扣,旋转之后二者合为一体。随即他推测这是一只乌鸦造型的钟杵,里面的孔洞插上一根木头可做敲钟之用。
金鸦敲金鼓,金窖拱出土。
半天儿回味藏宝谚,确定其不只是金鼓石和乌鸦纹那么简单,背起栓子拖着钟杵缓慢往洞口挪。
两个东西都死沉死沉的,来到溶洞下面,栓子精神了一些,半天儿却快死了,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把栓子和钟杵运上去。
一筹莫展之际,洞口传来脚步,继而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还真是个阴险狡诈的江湖人啊!独自行动,亏惨了吧?”
半天儿抬头,看见叶潇潇笑眯眯的脸,仿佛看见亲妈一样,“姑奶奶,您来的太是时候了,赶紧帮我把他整上去。咱还照老法子平分宝藏。”
叶潇潇耸了耸肩膀,“哼,这个称呼好,你先把他系上吧。”说完她丢下绳索。
半天儿拱手感谢,而后认真把绳子往栓子身上绑。期间栓子一动不动地问:“师父你说我以后能瘫巴不?”
“瘫痪了也活该。谁叫你不听我的!”
“那节骨眼儿上,谁能听着啥呀?我得干呐!要不你又埋怨我胆儿小了。”
“我也纳闷儿了,平时一有风吹草动你就吓得跟孙子似的。这回咋突然来神儿了?”
“以前不都是妖魔鬼怪吗,这长虫有啥好怕的?”
半天儿一想也是这么回事,叮嘱道:“下次再遇着这种情况记住听我吩咐。勇敢和虎逼不是一码事。”
说着,他听见耳旁一声金属脆响,回身看,一只钢爪从天而降抓住金鸦杵,而后洞顶响起电机运转的声音,一根绳子拖着钢爪和金鸦杵急速上行。
他起身去抓,扑了个空。“你啥意思?”他仰头大声问。
叶潇潇收起金鸦杵,从洞口消失,地下室里回荡起一声,“一报还一报,回见了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