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在曹景凯的住处发现的电脑上没有任何指纹,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金四九跟孙一水商量,真正的凶手也许另有其人。孙一水说那就得解释宋修仁的那间密室是怎么设置的,凶手和宋修仁同时进入到了房间,凶手得手之后怎么离开的呢?反锁之后,难道靠法术穿墙?简直胡扯淡。
孙一水这两天一直反复嘟囔,这朗朗乾坤,今年的直周县城怎么会邪气冲天?再强的邪气也别想压住正气,不是说邪不压正吗,在我孙一水在这儿一天,就得除了你这邪气。
调查了两天,把这案子有关的人,甚至连街坊邻居亲戚朋友都梳理了个遍,又走访又排查,毫无所获。孙一水耐不住性子给金四九打电话,想晚上喝扎啤,“这回我请,羊肉串,每人外加一串烤羊腰子。咋样?”
金四九那边信号不大好,听起来断断续续的,“我在现场哩。”
“什么现场?哪里还有现场?”
“卦象的事你不想知道了?密室怎么破解的事你不想知道了?”
孙一水一听马上来了精神,问金四九在什么位置,马上到。
金四九说,“案子开始的地方。”是槐林小屋。金四九这两天在槐林、桃林和经纶棉纺厂来来回回地跑,白天拍照,测绘,晚上看图片。本来还想半夜去现场,毕竟太阴森恐怖,地点又偏僻,怕是不安全,就没冒险。
孙一水赶到槐林的时候,金四九正坐在一棵老槐树拱出地面的树根上,靠着树干,闭着眼睛,不时地在脸上晃一下手赶走飞来的苍蝇。
四周太安静了,遥远的地方传来三马的声音,像是另一个世界。苍蝇闪动翅膀的声音,像是盘旋的直升机,麻雀和山雀在林间穿梭来去,在小屋后头某一棵槐树上,传来啄木鸟?树干的声音,像是敲着棒子,敲一阵就停一下,还时不时地扑棱两下翅膀,羽毛和空气的摩擦声,轻柔悦耳。多好的一个地方,竟然发生凶杀。
汽车的声音停止在树林东边的小路上,踩着落叶和沙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孙一水喊金四九,“老四,在哪里呢?”他都分不清楚给金四九起过几个简称了。
金四九从树后面露出头,抬手往树干上拍了拍,啪啪的响声惊动了上面几只鸟。他吹了吹沾在巴掌上的黑色的树皮屑,吹不掉,便在裤腿上蹭了蹭。一只喜鹊从头顶飞过,叫唤了两声。
“你整出名堂了?”孙一水掐着腰站在他对面,偏着头看着那栋小屋。小屋安安静静,警方的封锁线被风刮没了影,门开着,里面黑洞洞的,仿佛隐藏着一只正在向外窥探的野鬼。
孙一水拨拉了一下金四九的头发,“你在地上拱着玩了?啥东西?灰不像灰,土不像土的。”
金四九摊开两手,冲他晃了晃,手上也是灰,指甲缝里全是。“就剩撅地三尺了。看到没?手上身上都是。漆是经纶棉纺厂的,土是桃林小屋的,灰是这里的。”
“合着今天一直在这仨地方转悠来着?”
“不是今天,是数日以来。”金四九站起来,屁股底下坐着一个帆布包,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递给他,“密室犯罪现场勘验笔录。三个密室设置方式,都在这里了。”
孙一水睁大眼睛,所谓密室犯罪,并非只有小说里才有的啊。他翻看了一下,金四九的字不好看,示意图画得也确实挺“示意”,亏他对现场很熟悉,所以能看明白。
看了一遍,把本子递给金四九,“宋炎在这儿死的,可是,布置成密室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一般来说,密室和伪造成自杀是联系在一起的,比如宋修仁的死就差点骗过咱们了。”
“还有宋修德的死,也差点骗过咱们了。”
孙一水点头,“凶手不是曹景凯,杀曹景凯的才是凶手……”
两人重新勘验了一遍现场,孙一水拿手机照相,以便在适当的时候进行案情分析用。一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两人才跑完三个现场。孙一水心情大好,收工的时候,他告诉金四九,“你这个笔记可不能流出去啊。”
“担心成为犯罪教材?”金四九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谁有这么大本事?没有任何一条道路是可以重复的,所谓高智商犯罪,所有的条件会因为时间、环境、人物等要素发生了变化而变得不可复制,所以你多虑了。”
要散伙的时候,金四九说,“不是说还喝扎啤?算数不算数?”
孙一水本来想赶紧散伙各回各家,想不到金四九还记得,既然赖不过去,便咧嘴说,“当然算数了,走,叫上他俩。”
今天两人都开了车,先回侯镇派出所把警车放回去,然后孙一水开车拉着金四九和陈鹤群,胡建住太远,让他直接去吃饭的地方等。
到了派出所天就黑了。等陈鹤群的工夫,金四九到大树后面冲了个澡。他弄了一根塑料管接到水龙头上,塑料管一头绑到了树上,有一人来高。这种简易的装置,也只有在这地方能用上,市里就算能接这样的管子,他也没法光着屁股洗,只要不是在自己家,一天二十四小时随时会有人出现在任何地方,特别是在刑侦学院。
洗发水少了一半,肯定是陈鹤群给弄走了。他上次还说金四九的头发好,还问用了什么洗发水,金四九指了指着窗台上的一瓶洗发液。陈鹤群说,“直周买不到这样的,很贵吧?”金四九说,“七十块钱。”陈鹤群努着嘴点了点头走了。金四九挺纳闷,这洗发水他怎么带走的?
过了一会陈鹤群骑着电瓶车来了,一到就说,“我就感觉到今天肯定有好事,所以没吃饭,吃了就毁了,显得不给面儿。”放下电瓶车就坐到比亚迪的后座。
金四九一上车,就问他,“我的洗发水怎么剩一点了?你用了?”
“我没用!”陈鹤群说得挺坚决。“我一直用肥皂,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信你闻闻……”说着扒着座椅把头杵了过去。
金四九还真闻了闻,没洗发水的味儿,用的是透明皂。
“奇怪了,一大瓶子洗发水一下就去了一多半……难道是户籍员老杨?不能啊。”
孙一水嘿嘿地笑,自顾开车,听他俩在那分析那个偷洗发水的贼。
“你真没用?”金四九有点信不过陈鹤群,这家伙现在什么都偷他的。陈鹤群曾说,“你去说,不但肯定没人信,一定会有人说你造谣。我一个堂堂派出所所长,会偷你茶叶?偷你纸杯?还有偷你新买的没开封的牙刷?没人信。”
金四九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陈鹤群说,“你看我啥东西好,你偷回去。”还没等金四九说话,便接着说,“你偷一回我就天天说,就在派出所说,我说话他们都信,都会知道市里来的教授好沾小便宜……”
这回洗发水少太多了,金四九就是纳闷这个贼用什么东西装走的。
陈鹤群憋不住,一本正经地说,“我告诉你吧。你的洗发水少了,是真的,我说我没用,这也是真的,那为啥少了呢,我儿子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