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朴闭着眼睛,身体靠在座位上,双掌朝上叠放在腿部,口中默念着经文。
“这位道长来自哪座高山啊?”一个声音将公务舱的静默打破。
张之朴感受着来自身旁的目光,他睁开了眼睛。
“一个不出名的破旧道观。”
“你知道一般人每十分钟就会说三次谎言吗?”男人摘下自己的金丝边眼镜,举着眼镜望着道长。
张之朴又闭上了双眼,没有回答男人的话语。
“你们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吗?”
男人重新戴好眼镜,见道长依旧不理自己,对站在门帘后的空姐招了招手。
“先生,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么?”空姐微笑的问道。
“有酒吗?”
“本次航班为您准备了啤酒、红酒。”
“请给我两杯红酒,谢谢。”
空姐微笑的点点头,望着一旁闭目养神的道长,轻声的说,“好的,您稍等一下。”
过了一会儿,空姐端来两杯红酒,将红酒递给了金丝眼镜的男人。
金丝眼镜的男人打开了张之朴面前的小桌板,将一杯红酒放在上面,端着自己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
“人生苦短,还是醉生梦死的好。”
张之朴睁开眼睛,将那杯红酒摆回男人的桌前,打开了遮光板,光线透过玻璃撒进机舱内。
“喝酒无需分昼夜,酒是好东西啊,你真不喝?我记得你们道士不戒酒肉。”男人又喝了一口红酒,轻轻摇晃杯子里红色的液体。
“如果你一开始没说话,我一定认定你是个哑巴,但你不是个哑巴,而是个撒谎的人。”
“这个世界上撒谎的人到处都是,人人都爱伪装,就像刚才那个空姐,明明是个讨厌酒鬼的人,却还是得为我这个酒鬼服务,满脸都堆积着虚假的笑容。”
“人啊,其实无趣的很。不过看人打架很有趣,我就喜欢看MMA[3],拳拳到肉,鲜红的血液格外真实。”男人自言自语,喝下了杯中最后一口红酒。
“听说蓉城最近出现了个女人挺能打的,真是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她。”男人端起那杯道长没喝的红酒,喃喃道。
道长听到男人说的这句话,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们总说公务员是铁饭碗,可以天天坐办公室,老子就没坐过几天办公室,你说气不气人?”男人望着不再闭眼的道长,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他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
飞机突然剧烈晃动的起来,放在小桌板上的空酒杯摔落在地板上。
后座的乘客发出了一声惊呼,整个机舱像是炸了锅似的,乘客们都满脸惊恐,经济舱里数个孩子都在大声哭泣。
飞机上的广播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受到气流影响遇有中度颠簸,请不必担心,在座位坐好并系好安全带,不要在客舱中站立或走动,洗手间停止使用,我们将暂停服务工作,带有小孩的旅客请照看好您的孩子。待飞机平稳后我们将继续为您提供服务。给您带来的不便敬请谅解。谢谢!”
金丝眼镜的男人并没有丝毫慌乱,他举起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飞机也停止了颠簸,重新恢复平稳的航行。
“不怕死吗?”
“怕啊,但人早晚都会死的。”金丝眼镜的男人望着刚才说话的道士,笑了笑。“不装哑巴了?”
“没人说你话痨吗?”
“有啊,你不就在说我话痨嘛。有研究表明,多说话会起到减肥的作用。”
飞机上的广播再次响起,飞机已经恢复正常行驶了,服务工作继续。
金丝眼镜的男人对着刚从门帘后走出的空姐招招手,将手里的酒杯递了过去,又要了一杯红酒。
“认识一下,楚天阔。”男人伸出手掌。
道长和他握了手,淡淡地说,“张之朴。”
“龙虎山的道长啊,你刚才果然在说谎。”
“龙虎山边上的小村子里的道观,的确没什么名气。”
楚天阔笑了笑,不再强调张之朴是否撒了谎,“我倒是和你们龙虎山的几个道长打过交道。”
“嗯。”张之朴应了一声。
“你去蓉城有什么事吗?”
“参加青城山道教文化论坛。”
“好巧啊。”楚天阔从西服口袋里拿出掏出一张邀请函,上面写着青城山道教文化论坛等字样。
张之朴抬起头望着这个一直喝着酒,嘴始终没停过的男人,他觉得这个男人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越是笑眯眯的越让人看不出深浅,这次来蓉城,肯定不会像他想的那么轻松。
“待会下机后,和我一起去吃午饭,我知道蓉城有家特别好吃的苍蝇馆子。”楚天阔满脸笑容,似乎马上就能吃到他说的那家餐馆一样。
“不了,我还有事。”张之朴拒绝了。
“有什么事比吃饭重要,民以食为天。”楚天阔不以为然,仍劝着道士和他一块吃午饭。
道长没有再开口了,又如之前一样闭上眼睛,像是道观里的泥塑一动不动。
“你这人有免费的午餐都不吃。”楚天阔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飞机开始下降,透过玻璃隐约能够看到下方的公路与湖泊。
一阵轻微晃动,飞机安全着陆,在跑道上滑行,向着预定通道行驶。
“各位乘客,蓉城已经到了,在飞机停稳前,请不要离开您的座位……”
道长睁开了眼睛,从货架上取出自己的行李袋,系好了身后的长剑,舱门一开,他率先走了出去。
他一边走在通道中,从袖口里拿出手机,开机后发现樊甜甜给他留言,到了之后,速回电话。
“喂,甜甜,我到了。”电话接通了,张之朴说。
“道长,李辑失踪了。”
“他早上送我去了机场,这个时间应该早到茶馆了,他的电话还能联系到吗?”
“刚刚我接到交警的电话,说茶馆的那辆黑色昂科威停在机场不远处的一段公路边,车没有锁,李辑的手机也留在车上,只是人不见了。现场有紧急刹车的轮胎印,但车内没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樊甜甜在电话那头说明情况,听语气也能感受她十分着急。
“你别着急,你们目前尽量不要外出,先在茶馆等两天,我这边忙完就立刻赶回去。”道长安抚着樊甜甜。
“好的,你在蓉城有什么发现,也及时联系我们。”
“嗯,你们注意安全。”张之朴便挂了电话。
一只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张之朴侧过头,他看到了那张飞机上一直啰嗦不停的脸,他轻轻耸肩,那只手被甩了下去。
“我又不是断背山,你这么紧张干嘛?”楚天阔抓了抓头发,有些无语。
“第一,我不习惯有人搭我的肩膀。第二,我不喜欢别人没事找事。”张之朴眼露寒光说。
“好吧。”楚天阔拍了拍手,歪着个脑袋望着道长。
张之朴加快步子,走下了楼梯,向着到达出口走去。
楚天阔按了一下耳屏,轻声说,“帮我查一个叫张之朴的龙虎山道士。”
他闭着眼睛感应着自己留在道人肩膀上的能量标记,他总觉得这个道士和他要找的那个女人有某种联系,他相信自己的这种感觉,就像狼总能顺着气味寻找到猎物。
机场那一头,张之朴刚走出机场,便打了辆出租车去青羊区。
他身体表层闪过一道金光,右肩上的那枚能量标记被金光抹除了。
出租车停在了一家火锅店门口,道长从车上下来,抬头看着火锅店的招牌,罗老三火锅城。
他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对不起,最近店里在重新装修,暂不营业。”一个年轻人站在吧台,望着进来的人说。
“我找人。”
“你找哪个?”
“小歪。”
“我就是小歪,你有啥子事?”年轻人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这个道士。
“我从一则茶馆来。”张之朴说。
小歪站起身子,冲着道长微微鞠躬,然后打了个响指。
整个火锅城被蓝色的纹络包裹着,隔绝了屋内的声音,避免其他人偷听他们的对话,也避免道长离开这家火锅店。
“你是非姐的人?”小歪问,手里闪烁着蓝色的光芒。
“她和我们失去了联系,所以我才从洪城赶到蓉城。”张之朴回答。
“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但是整个蓉城的第二世界[4]都很混乱,死了很多超能力者,CSPA的西部分局[5]受损严重,来了很多增援。”小歪手里的蓝光消失,他相信道长的确是女帝的人。
“是她做的吗?”张之朴皱了皱眉,问道。
“不是,她只是将蓉城这边的超能力组织挨个揍了遍,制造杀戮的是另一群人,但是现在第二世界很多人都认为那些人是她的手下,所以她才没有和任何人联系。”
“有人在嫁祸给她。”张之朴眉头皱的更深,这比他之前预料的还要棘手,老板并不是那种容易被冤枉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她无法脱身,如今当务之急是找到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