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渔将收据和银行卡放回斜挎包里,站在电梯口,等着电梯开门。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医生站在她身旁,打量着她,正是之前在病房要她塞红包的王医生。
电梯门开了,里面的人涌了出来,等电梯空了,周渔才随着人群走进电梯。
周渔忧心忡忡,她很是担心奶奶的身体,她刚刚唤出义灼婆婆为奶奶诊断,最终还是得开刀做手术。
在缴费窗口交了五万七千元,周渔的储蓄卡上没剩多少钱。父母死后,房产存款就都被大伯代为保管了,她也知道这种代为保管是永远的,但当时自己和弟弟别无选择,他们只能寄人篱下。
但没过多久,大伯一家人就搬走了,那套房子也被他卖掉了,最后她和弟弟只能被街道办的阿姨送去福利院。
在福利院的日子,吃肉对她和弟弟来说就是福利,所以爷爷奶奶在收养他们后,总是做红烧肉给他们吃。她很怀念那个时候的生活,爷爷还活着,大家每天都很幸福。
其实她和弟弟在福利院过得一点都不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父母一个病死,一个被淹死。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俩很晦气的,其他小孩总会欺负他们,每次来福利院收养孩子的人知道这些后,便不会再多看他们姐弟一眼,谁会收养两个克死父母的小孩呢。
所以周渔和弟弟一直很感激爷爷奶奶,爷爷奶奶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们,一直视他们为己出,比对自己的亲生孙子还要好。
周渔握住包带,她打算上楼后准备一个红包,拜托王医生能够安排奶奶早点做手术。
电梯门开了,周渔走向奶奶的那间病房,刚进病房,王医生也跟了进来。
“考虑好了么?”王医生望着周渔,微笑着问。
周渔从斜挎包里,掏出刚才奶奶女儿丢下的一千块钱,她递给王医生,王医生侧过身子,摆了摆手。
“你这是干嘛?我们医生是不收红包的!”
等到门口路过的病人和病人家属走远后,王医生转身关上了病房的门。
“你当着别人的面给我塞钱是什么意思?故意的?”王医生皱着眉头,满脸不悦。
“不是,不是,王医生,我没塞过红包,我也没……”周渔的话还未讲完,就被王医生打断了。
“你这点钱也想提前做手术,你知道这几天抢着做手术的人都塞多少钱吗?”王医生不屑地看着周渔手里的一千块,“不过,我改变了注意,我打算安排你奶奶下午做手术。”
“王医生,谢谢你,您真是个好人。”周渔终于露出了个笑脸,对着王医生鞠了一躬。
“但是,我得有个条件!”王医生看着周渔的脸,也露出一个笑容。
周渔感觉到这个条件并不会是那么简单,她渐渐收起了笑脸,望着穿白大褂的王医生。
“你,今晚得陪我睡一觉!”王医生用着命令式的口吻,要求周渔必须答应他所说的。
周渔楞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刚才那个鞠躬像个智障行为。
她原来十分讨厌恶灵,但她现在觉得人有时候比恶灵更加邪恶,相比起人类内心的邪恶,恶灵反倒像个吃奶的孩子。
“想想躺在床上的老人家,你不是要报恩吗?”之前熊春娥的子女大呼小叫的时候,王医生正在外面站着,他从中听到了这个女孩的过去,便有了现在的想法。
“好。”
周渔并没有过多的思考,答复了王医生。
王医生没有满脸欣喜,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女孩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他之前也接触过几个病人家属,用类似的方法上了床,他并不担心有人会举报自己,他有着自己的一套方法。
“嗯。”王医生伸手去摸周渔的脸。
周渔退后一步,没让那只脏手碰到自己的脸。
王医生又一次笑了,现在越抗拒,到了床上就越主动,如今的女孩都是两面性的。
他走到老人的病床旁,用脖子上挂着的听诊器,听了一会老人的心肺,又用手电筒照了下老人的瞳孔。
王医生做完了这些,看了眼周渔,就离开了病房。
周渔明白那个医生为什么走之前要给奶奶检查身体,他在警告自己。
窗外的风吹进屋内,窗帘轻轻飘起,周渔觉得有些凉,走到窗边拉上了窗户。
她透着玻璃,看向楼下不停的车来人往,觉得他们都很渺小且脆弱,但又觉得其中一定不乏和王医生一样人面兽心的家伙,人类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物种。
周渔又走回病床,握着老人的手,看着满是皱纹的老人,她觉得人类中有很多渣滓,但也会有像老人这样善良的人。
下午两点,王医生没有说假话,老人被推进了手术室。
进手术室前,王医生冲着周渔笑了一下。
周渔一个人坐在走廊的塑料椅上,看着亮着手术中三个字的手术室。
关于医院的记忆,除了妈妈,还有一个人,爸爸。
周渔妈妈被那只恶灵吸尽生命精气后,当晚便离世了。
父亲第二天酒醒,才看到母亲死在了病床上。他痛不欲绝,他隐约记得女儿昨晚和他说了什么,在小周渔再一次的诉说下,周渔父亲才知道自己的妻子怎么死的,为什么始终查不出病因。
妻子的葬礼后,周昌平变得一蹶不振,整个人除了工作,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喝酒上。
他甚至有几次因为彻夜喝酒,第二天睡着没起,耽误了公司签合同。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妻子病逝了,所以也只是对他很同情,觉得他是个痴情种子,在现代看来,他这种痴情丈夫已经不多了。
只有小周渔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逐渐变成另一个人了。
周昌平如今喝完酒,回到家以后,经常对着周渔拳打脚踢,他憎恨这个能看到鬼魂的女儿。他觉得是因为这个女儿招惹到恶鬼,才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在她小的时候,就招来过奶奶的鬼魂,害死了自己的爷爷。想到这些,周昌平踢周渔的脚更重了。
周昌平就算喝多了酒,他也从来不打女儿的脸和手,他不会让人发现自己家暴。
在周渔的眼中,那个杀死了母亲的恶灵,留下一团怨气附在父亲身上,父亲越是生气,越是暴力,那团黑色的怨气就越浓郁。
每到月底,那个恶灵就会像个包租公回到周渔家,吸走那团浓郁的怨气,并留下新的怨气附在父亲身上。
只有月底那天,父亲才会变得清醒一些。不会对周渔拳打脚踢,也不会喝酒,只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痛哭。他无法控制自己伤害女儿的念头,他也无法选择去死,那团怨气不会让他拥有自杀的想法。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周渔也在挨打中慢慢成长。
弟弟也在一点点长大,弟弟不喜欢喝酒打人的爸爸,只爱黏着姐姐周渔。
周渔十岁的时候就想逃离这个家,但是弟弟当时还小,她必须忍耐,得等着弟弟再长大一些,她才能带着弟弟逃离父亲,逃离这个家。
周晚五岁的生日,父亲醉醺醺的打开家门,从外面回来。
周昌平望着自己的小儿子,咧着嘴笑了一下,又看了那个令他讨厌的女儿,他提起手里的酒瓶砸向了周渔,周渔蹲下身子躲过飞驰而来的酒瓶,酒瓶摔在地上满是玻璃片。
周晚跑到父亲身前,伸出双臂挡住身前的男人。
“爸爸,不要打姐姐好不好,姐姐会疼的,姐姐会哭的……”
周昌平没有理会年幼的儿子,他眼里只有那个刚躲开他酒瓶的女儿,他一把拽起女孩的衣领,“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打你的时候,不许躲!”
男人说完,一拳砸在女孩的肚子上,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的女孩,蜷缩在地上干呕着。
周渔看着父亲身上的那团已经浓郁的快滴出水的怨气,那个恶灵很久都没出现了,它似乎遗忘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也越来越不清醒了,周渔连每个月唯一一次不会挨打的机会都失去了,她能感受到父亲的灵魂也被那团怨气折磨的格外痛苦。
周昌平看着蜷缩成一团的女儿,他疯笑着,嘴里骂骂咧咧。
“都是你这个孽种,害死了你妈,害死了你爷爷,晦气的玩意儿……老子今天就要杀了你!”周昌平说完,就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
他握着菜刀,看着躺在地上的周渔,眼里尽是黑色的怨气。
周昌平挥刀劈向周渔,周渔抬起手臂去挡父亲的刀,周渔眼里闪过一道黑光,用胳膊挡住了那把菜刀,但小臂也被砍伤了。
周渔用力推开握刀的父亲,冲进厕所里,反锁上门,她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周昌平,抬起手里沾满血迹的菜刀,不断劈砍厕所的木门。
“嘭!”
“嘭!”
“嘭!”
每一声都像是要把女孩劈的粉碎,门被劈开一个口子,父亲猩红的眼睛透过缺口望向缩在角落的周渔。
又是一刀,木门被劈下了一大块,周昌平伸手进入木门,扭开了门锁。
门开了。
提着菜刀的父亲走了进来,他望着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儿,咧着嘴笑。
“你跑不掉的!”
他又一次抬起手里的菜刀,狠厉的劈了下去。
抬起头望向父亲的周渔,看见父亲猩红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无数股水流涌入进厕所,将举着刀的男人包裹在巨大的水球里,男人的面色逐渐由红转紫。
“不能打姐姐,爸爸也不可以!”
门外一个五岁的小男孩颤抖着手,望着水球里的父亲,他白眼一翻,倒在了厕所外,浑身都在抽搐。
水球失去了控制,落了下来,男人摔在浴缸上,浴缸里落下的水没过了男人的头。
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女孩,松开捂住小臂伤口的手,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紧张的跑到弟弟身前,轻轻摇晃弟弟的身体,弟弟始终浑身抽搐不停。
女孩打开家门,拼命敲隔壁阿姨家的门,喊着救命。
包扎完手臂的女孩,没有躺在病床上休息,一个人坐在手术室门口,父亲和弟弟都在抢救。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手术做的很成功。
周渔握着老人的手,看着老人苍白的脸色,仍然很是担心。
“别担心,手术很成功。”戴着口罩的王医生摘下口罩,笑了笑。
如果没有王医生之前的言语,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医术也很精湛。
但就是有些人模人样的家伙,骨子里却都是污秽阴暗。
周渔看着老人重新被推回病房,呼吸逐渐平缓,她望向王医生。
“走吧,答应你的。”
王医生更加肯定自己的认知,有些女孩,一旦没了顾忌,就会变得主动。
两人驾车到了香格丽娜大酒店,开了间大床房。
周渔进门后,便去了卫生间。
王医生从裤兜里掏出几个小东西,放在房间的角落,用手机检查了一下信号正常,他脱去上衣,只穿着一条内裤躺在床上。
他不担心女孩告他,只要他拿出那几个针孔摄像头拍下的视频,女孩们就自然乖乖的闭上嘴巴,而且还会听话的答应他第二次要求。
从卫生间出来的周渔,抬起头望着那个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的男人,她抬起手指向男人。
王医生以为女孩是在和他玩情调,起身伸手去握周渔的纤纤玉手。
一道黑雾从周渔的指尖涌出,飞向男人的身体。
“让他以后再也不敢伤害女孩!”
黑雾里的面孔满是笑意,钻入男人的身体,吸食着男人的生命精气,并让男人陷入无限恐惧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