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今天中午还是点外卖么?”站在走廊的李辑望着躺在靠椅上休息的道长。
张之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老板已经离开茶馆三天了,道长甜甜他们几人都在养伤,每天到了饭点就由李辑负责点外卖。
周晚清早就去上学了,周渔刚出门,今天中午就他们三个人加上白猫在店里吃饭。
“不能点鱼,招拒不吃鱼;不能太油腻,道长在养伤;不能太辣,甜甜是金陵人。”李辑愁眉苦脸的望着外卖软件上的食物,觉得给茶馆订餐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
李辑放下了手机,站在后院,手里青光闪烁,聚集出一道旋风,他不断将旋风压缩,接着另一只手又聚集一道旋风,重复聚集压缩,将压缩后的旋风组成一把看起来像匕首的风刃。他小心翼翼的控制风刃飞出去,但刚飞出去一米多,风刃就不受控制的崩散了,后院的桃树被旋风吹得飘落下无数桃花。
“压缩的再小一些,排列更紧密一些,控制住你的心神,别因为失败了几次就产生紧张。”闭着眼睛的道长将脸上的桃花拈下,在靠椅上翻了个身子。“还有,不要再将桃花吹落了,还指望着八月份有桃吃。”
李辑伸出双手,看着手掌心里不断旋转的旋风,开始发呆。
……
地铁站,一个女孩站在等候区,等待着下一趟地铁。
女孩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卫衣,下身搭配了条阔腿牛仔裤,头上戴着粉色的棒球帽。她今天没有像以往穿着汉服,不知道是不是那晚让她留下了一些阴影,除了双手,其他地方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
这两天洪城不算冷,也不算热。大家普遍换上了短袖,但也有一些人仍穿着长袖,所以她也没有显得很突兀。
黝黑的隧道里,两道黄色的灯光靠近,地铁停稳后,下车的乘客蜂拥而出,都急着去搭乘电梯。
城市的生活节奏,总是快速的,车门一开一关,又开始继续前往下一站。
尽管不是周末,但地铁上依旧挤满了人。
周渔握着扶手,她从斜挎包里掏出耳机,准备听一会儿音乐,度过这段喧嚣的时光。
“哇……”
一声刺耳的婴儿哭啼传入她的耳中,她没有太过在意,将耳机戴进右耳,正准备戴上左耳,那个婴儿的哭啼声音越来越大。
周渔摘下耳机,望向左侧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年轻女人轻轻抚摸着孩子的背部,嘴里喊着不哭不哭,快要到家了。
小婴儿依旧瞪着大大的眼睛,小手拼命晃动,依旧哭个不停。
“哦~宝宝不怕,妈妈在这里,宝宝不怕。”年轻的妈妈嘴里哼着摇篮曲,轻轻的摇晃着双臂。
小婴儿眨巴眨巴眼睛,又张开嘴,大声哭泣,眼里尽是害怕。
周渔将手里的耳机塞回包中,侧身在人群挪动身子,她走到那个年轻妈妈的身前。
婴儿依旧拼命哭泣,身边的乘客有的戴上耳机,有着皱着眉头,觉得这个小孩十分吵闹。
“能不能让你小孩别哭了!”一个脾气暴躁的年轻男人冲着那个年轻女人大吼了一句。
“对不起,对不起。”年轻的妈妈满脸歉意,继续摇晃着怀中的孩子,希望宝宝能够快点睡着。
她怀中的婴儿被这一声叫着,哭声变得更大了。
车里很多人都开始对这个哭得不停的婴儿抱怨起来,有人叫这个抱着婴儿的母亲到了下一站赶紧下车,别吵到满车厢乘客。
年轻的妈妈脸涨得通红,孩子依旧在哭,女人既生气又心疼。
站在那对母子身前的周渔,看到的情况和身旁的乘客不同,窗口玻璃映照着年轻妈妈的背后,那个女人背后吸附着一团黑雾,一张人脸在黑雾里浮现。
那个长着人脸的黑雾,是一个恶灵,也就是人们口中常称的恶鬼或是怨灵,一团阴森恐怖的人面黑雾。
恶灵不断吸食着年轻妈妈身上的生命精气,旁边的很多乘客大多被它的黑雾蒙蔽了眼睛,他们越是谴责这个年轻的妈妈,心神不宁的年轻妈妈泄漏的生命精气就越多。
弱小的恶灵常常会蛊惑孩童,蒙蔽成人,随着恶灵的力量增强,会逐渐影响到一群成年人,一栋楼房,一个小区。
人在初生时,先天之气尚未散尽,能够洞晓阴阳,听闻神鬼低语。
趴在年轻母亲身上的恶灵,嘴里说着恐吓婴儿的言语。
“你只要停下哭泣,我就立刻杀了她!”
婴儿拼命的哭泣,不敢有丝毫怠慢,他害怕恶灵伤害到自己的母亲。
周渔听到恶灵对婴儿说的话,一些不愿意被想起的记忆如波涛汹涌般席卷而来。
“你只要敢说出去,我就立刻杀了她!”
“然后再杀了你的父亲,你的弟弟!哈哈哈……”
那个红色眼睛的恶灵飘浮在母亲身后,不断吸食着母亲的生命精气,原本体弱的母亲脸色更加苍白,八岁的小周渔蜷缩在房间的角落,不敢去直视那团黑色的身影。
父亲带着母亲去市第一医院看医生,什么检查都做了,也没查出到底是什么问题。母亲选择辞职在家休养,每天照顾着一岁多的弟弟。
母亲每个月都得去医院检查,医生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西医说是什么免疫力低下,中医说先天体虚需要吃药调养。
她天天都在家里熬中药喝,熬着熬着人越来越消瘦。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火柴人,周渔觉得骨瘦如柴形容的就是现在的母亲。
父亲越来越爱喝酒了,要么在外面喝到晕乎乎的才回家,要么就是在家喝的烂醉如泥。每次喝完酒,父亲就会醉醺醺的指着窗外破口大骂,吃干饭的西医,骗人的中医,连病因都找不到的垃圾医院。
周渔很想告诉父亲,不是医生的原因,也不是医院的问题,罪魁祸首是妈妈身后的那个恶灵。当周渔看到母亲身后的那道黑影,便紧闭上嘴,她害怕那个愈来愈高大的黑影,也害怕恶灵伤害到爸爸和弟弟。
这个时候,周渔很想爷爷,她每年都会去爷爷家住,爷爷总会给她讲好笑的故事,逗她开心。
最疼爱自己的爷爷,是她亲眼见到被一个老婆婆带走了灵魂,死在了那张老旧的木头床上。
“爸爸,爷爷被一个老婆婆带走了,那个老婆婆和大伯长得好像……”
她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父母,父亲很是惊恐,因为自家大哥和早年去世的妈妈长得很像,按照女儿说的,应该是早逝的母亲接走了老爷子,女儿从没见过奶奶,所以也不可能撒谎,但想到这些还是让他毛骨悚然。
父亲急忙请来了河对岸村庄的老神婆,拜托神婆替女儿做了个法事,祛除女儿身上的晦气。
老神婆握着一根弯曲的粗木棍,让其他人都离开房间,只留下她和小周渔,她让周渔躺好在那张木头床上。
老神婆点燃了地上的火盆,在房间里又蹦又跳,然后又打开房门,问周渔的父亲要了几张红票子,说是用来烧掉祭灵,消除整个房子的污秽之气。
老神婆关上门,偷偷将红票子塞进外套的内口袋,将几张黄纸丢进火盆里,嘴里念叨着周渔听不懂的咒语。
粗木棍被放进火盆,燃起了熊熊烈火。
神婆握住粗木棍在周渔浑身晃动,依旧念着令人听不懂的咒语,粗木棍敲击了三下地面,火焰渐渐息了,被火焰吓得闭上双眼的周渔重新睁开眼睛,老神婆在父亲和其他长辈的感激声里,去一旁吃酒席去了。
躺在床上的周渔,默默站起身子,走到大门外。
看着爷爷的棺材旁,和老婆婆站在一起的爷爷,她挥了挥手,和两个老人道别。
她知道那个跳舞的婆婆骗了爸爸,因为她依旧能够看到爷爷。
看着自己消瘦的不成人形的母亲,周渔咬着嘴唇,她觉得不能拖下去了。
她坐在喝多了的父亲身旁,小声将自己知道的病因告诉了父亲,喝多了的父亲点了点头,像是听见了周渔说的,然后头一歪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周渔怎么摇晃自己的父亲都没有用,父亲像一滩会打呼噜的烂泥,怎么也叫不醒。
她的耳边传来了那个恶灵的声音。
“你没有听话,都是你的错。”
当天夜晚,周渔母亲死在了床上。
周渔亲眼看见那只恶灵吸走了母亲最后的生命精气,她紧紧抱在躺在摇床里的弟弟,无声的哭泣。
地铁上,周渔望着小婴儿,伸出手握住那个婴儿的小手,一直响彻这节车厢的哭啼停止了。周渔的眼睛闪过光芒,那一小团恶灵被她吸入口中,镇压在自己身体里。
周渔捏了捏小婴儿的脸蛋,“他真可爱。”
年轻的母亲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不再哭泣,总算缓了一口气,冲着周渔礼节性的笑了笑。
周渔收回捏小婴儿的手,那个婴儿的眉心多了一道常人看不见的印记,小婴儿再也看不见鬼魂了,不用为那些肮脏恐怖的事物担惊受怕。
地铁上其他人被蒙住双眼的黑雾,也随着恶灵的消失而消散。人们开始恢复如初,有说有笑,而不是共同去责难一位年轻的母亲。
“洪城人民医院站就要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先下后上,文明乘车。”
地铁缓缓停下,防护门打开了,车门紧接打开,周渔随着人群一同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