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珍豆腐、口水鸡、干锅牛蛙,”我仔细研究着菜牌,点菜的服务员姑娘站我旁边笑容可掬地等着我:“呃,再加个墨鱼排骨汤,够了。”我把菜牌盖上递给她,美滋滋地等着上菜。
菜上得很快,热气腾腾地,一种食物的愉悦香味四处弥漫。干锅牛蛙正丝丝往外冒泡,八珍豆腐很大一盘,扇贝肉亮晶晶地看上去就新鲜,个头饱满,让人一看就有胃口。
我咽着口水拿勺抄扇贝吃,挑了个带大黄的,眼看就要进嘴里了,电话开始没命地响。我想着一会儿接先吃了再说,没想到整个桌子甚至整个餐厅都随着电话的响声震动起来,我勺都拿不稳,哆哆嗦嗦地把扇贝肉抖到了地上。
我一生气,把勺放下,抓起手机,想看看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儿。没想到一对上手机屏,丁毅勇的脸果然在猛响个不停,果然是丁毅勇。我绝望地滑动屏幕接了电话,里面传来他打了鸡血般的声音:“去健身啦!小豆苗。”
我一个活力四射吃嘛嘛香的人为什么要健身呢?我闭着眼刷完牙洗完脸换完衣服走出门时脑海中不断在盘旋这个问题,我,一个二十出头体重刚刚四十五公斤的年轻人,为毛要自讨苦吃去健身呢?
一打开门,丁毅勇的脸出现在门口:“Morning。”他递给我一个保温杯,然后把我从家里拽出来带上大门往电梯里推。
我原本以为早上七点健身房哪里会有人来,没想到从女更衣室一出去竟然每个区域都有那么两三个人在那沉默地锻炼着,一楼是大堂、泳池和更衣室,二楼是器械区和操房,大大的落地窗外对着楼下的标准游泳池,一汪蓝湛湛的水,八条水道,有两条已经有人在来来回回的游。
似乎里面每个人都是挺健美的身材,不过瘦也不过胖。我此时才真正体会到所谓比你优秀的人却比你更努力这句话的含义。
我走上一台跑步机,开始快走,只见楼下一位极其高大壮硕的男士走进游泳馆,黑色泳帽、泳镜、泳裤,“啪”地扎进水里,甩开双臂就游起了蝶泳,翻腾出大大地水花,像一头灵活的海豚。等他游完一段往回游时,我才发现,那是丁毅勇。
小豆苗?我想到他新给我取的昵称,有点不清楚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我把跑步机的速度调高,开始撒开步子快跑。
进办公室坐下,我看了眼时间,八点五十。原来早起的一天会显得如此充实,我打开电脑,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丁总是不是被调到北京了呀?”
我正看在浏览周末新发生的财经事件呢,方珂的声音钻入我的耳朵,或者说“丁”这个发音一出现,我就反射性地竖起了耳朵。
“对呀,怎么,小珂对小丁有兴趣呀?”
原来是方珂在和张小姐打探丁毅勇的事儿,我那次在黑松白鹿就能感受到方珂对他的垂涎,看来她现在是想找机会主动出击了。
我特别不屑偷听她们说些什么,但讨厌的是,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我正好能听个一清二楚。
“那你可要加把劲哦,我听说小丁之前追过一个姑娘,真正的白富美。当时小丁对她可上心了,我看他手机屏保都是那个姑娘,但人家后来好像去了美国之后就没回国了,不知道现在小丁死心没,好像还是去年的事吧?”张小姐平时一副高知的模样,但说人八卦时也和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没什么区别。我胸中燃起一股无名火,瞬间失去了了解下去的欲望,打开虾米音乐把耳机戴上。
我盯着电脑屏幕,眼前却全都是丁毅勇像海豚般灵健的动作。真正的白富美?不知道他死心了没。我又回忆起那晚在路灯下他想说却未说出口的话,忽然不确定到底是我电话响起阻止了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想到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胸口就像挨了一回旋踢,闷得慌。
我站起身拿起保温杯去茶水间倒咖啡,想换换脑子。
哎,谁说只有何笑笑和秦朔这样万众瞩目的人在一起才会觉得有压力,原来只要足够在意,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无论如何都会存在。我原本以为需要在意的是像方珂这样明面里虎视眈眈的人,但原来真正的障碍是那个过去让他喜欢到当屏保的白富美。这样的对手,我不觉得自己与她是势均力敌的。
我却是那个一次跑步跑不了两公里,计划着每天背单词却总是一拖再拖,总靠些小聪明找优越感的人呢而已。我忽然觉得气压有点低,对自己多少有些失望。
下班后,Fiona在群里嚷着要聚,说是新店准备要开张了,张罗着美少女壮士们约着到家里共聚晚餐。和往常一样,还是叫的外卖火锅。
四个人围着餐桌,等着锅里冒气泡,好往里扔东西。Doris刚结束完近两个月的管理生培训,整个人瘦了一圈,原本就小只的她显得更加玲珑了。可能是这两个月的学习让她成熟了些,也可能是最近工作的确繁忙,她一反平时的叽叽喳喳,俨然一个文静的姑娘。
少了她的叨逼叨,这个火锅局的氛围也没了平时的热闹。
“来,敬我,我那儿散几天味儿,这几天我再去苏杭进一圈货回来往店里一挂,就算是开张咯!”Fiona比以前更不修边幅了,穿得和水泥匠似的,牛仔外套上都是石膏,原本细长白嫩的手伸出来指甲缝里都是黑泥,俨然干了一天体力活的模样。但眼神贼亮,脸庞上展现的都是壮志雄心。
大家像巴结大老板似的各敬了她一杯,她被我们几个逗得合不拢嘴,拍着胸脯说以后我们几个的形象设计都交给她了。
Clemence已经从斯尔敦正式退役,开始了家里蹲的无业游民生活,她听说Fiona要独自去苏杭进货,很反常地表示想和她一起去,理由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那个陌生的地方。Fiona自然感恩戴德,又一次提出她那个“F&C”的设想,被Clemence连忙拒绝了。
气氛热烈,我却有些不在状态。
“我必须和你们说件事儿。”我开门见山地说,和这几个人没什么可铺垫的。
“说呗,听着呢。”Fiona满面红光,气势如虹,一副hold住全场的样子。
“我喜欢上一个人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