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把扶荔要害清嘉的事说了,含芬听了出神,“这些事也没有证据不好说一定就是扶荔做的。”
菱歌道:“我也是这样说,可是劝阻郡主,她不肯听。郡主忍了扶荔那么久已经忍够了,偏要在今日发作她,谁知闹了这样一场,大家都没意思。”
两个人正说话,只在菱角从里屋走出来,菱歌问:“你要干什么去?”
菱角说:“郡主睡着了,我要往前面去跟王爷说说那件事去!”
菱歌道:“好姐姐,你还嫌今天的事不够乱?都省一句吧。”
菱角听了这话,两颊气得发红,“我偏去!都像你这么软弱,她们都欺负到咱们郡主头上来了。”
菱歌和含芬拦不住菱角,含芬想了想对菱歌说:“等我去绊住扶荔,叫菱角和王爷说话。”
菱歌道:“多累你了!”
菱角也不是没有成算的人,到了前面听见和王还睡着,也没着急打扰,。因看见小丫头坐在安溪书屋侧面的台阶上给衣裳钉纽子,就坐下来和她有一搭每一搭的说闲话。
那小丫头左右看了,见四下无人,悄悄地对菱角说,“扶荔回来挺着胸昂着头,呼来喝去的,真把自己当主母了,好不威风。”
菱角只是叹气,那小丫头又说:“菱角姐姐,你等着,我给你炖壶好茶来。”
说着进屋去倒茶,谁知这时扶荔正好从里屋出来,抬手就给了小丫头一个耳光,“就你会献殷勤!我叫你,你就不来,只会多懒。”
菱角冷笑道:“你少在这里指桑骂槐妆主子,你出去问问看,如今帝京城里谁家不知道咱们家里是九尾狐狸当世了。也就是你,被人当成了笑话,自己还洋洋得意地不知廉耻。”
扶荔听了这话,又大喊大叫,“我怎么不知廉耻了?我怎么不知廉耻了?”和菱角两个险些不曾打起来。
还好这时含芬走了来,硬把两人拉开,拽着扶荔走了。菱角安慰被扶荔打了耳光的小丫头道:“你也不用哭了,明儿我就同郡主说叫你到我们房里去,强似在这里受小人的嫌弃。”
那小丫头一边抹泪,一边忙不迭地点头,“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在这儿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含芬给和王灌了醒酒汤,恰好听见菱角和扶荔争执,拉开了二人,谎称外头来报账,拉住扶荔往厢房见采买上的人去了。
和王不仅总是乱饮酒,酒品还不好,酒后健忘,喝了醒酒汤又昏沉了一会儿,已经不记得今早晨回家都发生了什么了。
她一个人坐起身,唤了两声,也没有人上前来答应,正要发火,只见菱角一脸怒容地走进来道了万福。和王连忙问她,“妹妹让你来的吗?有什么事?”
菱角听了和王的话有些错愕,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和王,“您还记不记得今儿早上刚回来的时候和我们郡主嚷了一场?”
和王听了莫名其妙,“怎么嚷了一场?你做梦吧。我在这儿睡得好好的,怎么还能到你们那边去吵嚷?”
菱角听了这话十分无奈,接着问:“您真的不记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和王想了想,又抓了抓头发,连连摇头,“我就记得我与舒王吃酒,然后他们家的马车把我扔在咱们府门口,后面的事就不太记得了。怎么不见扶荔和含芬?”
菱角见和王不似伪装,于是叹了口气,把早上清嘉怎么要打发走扶荔、扶荔怎么哭怎么闹又怎么说话连带和王维护扶荔的事讲了一遍。
和王呆呆的,沉默了半刻钟又转过头看着菱角,问:“我真的这么说吗?我一点都不记得了。”说完又问菱角,“那好端端的妹妹怎么忽然想要打发扶荔出去?扶荔怎么得罪了她?”
菱角又把扶荔怎么存心不良要害清嘉的事情说了,“这件事情,我们也没抓到什么证据。但是扶荔素日一直对郡主不敬,这一次郡主忍无可忍,原本想给她几分颜面打发她出去,谁知她竟当着郡主的面撒起泼来把发髻抓散了,倒在地上又要寻死——”
和王道:“扶荔确实有些骄纵,等我说她,她也不是等恶毒的人,我想她是不会去害妹妹的。这件事只怕是有误会,等我慢慢查。今儿我喝醉了酒,把话说重了,得罪了妹妹。你等着,我去洗了脸,和清嘉说说去。”
菱角听见和王这么说心已经冷了半截,也别无它法,只得答应。和王刚要再说什么,这时忽然有人匆匆进来报信儿,“不好了,不好了,郡主不见了!”
和王大惊失色,“什么?好端端的,怎么忽然不见了?”
菱角也说:“我出来的时候郡主还在睡觉,怎么会不见了呢?”
二人一边说,一边匆匆过清嘉居处来,只见院中乱作一团,和王进门就发火,“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菱歌三个知道上次清嘉被劫的事,此刻都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菱歌连忙跪下道:“郡主好端端睡着,奴婢就去喂了雀儿,等奴婢回来,郡主就不见了!”
和王连忙道:“那你们还愣着找事做什么,赶紧去找啊,赶紧去找人!”乱了一回,有人进来回道:“西面角门被人开过,不知道郡主是不是打西面出府去了。”
和王一面差人到嘉国府、英国公府等处去询问清嘉是不是到他们家里去了,一面换了便装亲自从西角门追出来沿途查问。
菱歌说清嘉出门之前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小褂,底下是乳白色百蝶裙子,大红色镶宝蓝眉子的主腰。众人便出府去找清嘉的去向。
扶荔听见气走了郡主,心里好不得意,谁知又听见和王亲自领人出去找,面上立刻由晴转阴,饶是菱歌着急,看见扶荔这样一副嘴脸也觉得好笑。
扶荔故意道:“多派些人四处找找,快些找到郡主才好!”
菱歌也不去理她,菱枝道:“新姨娘贵脚踏贱地,不劳烦您张罗,在这里吃口茶好不好?”
扶荔自己讨了个没趣儿,回上房这边,又骂含芬道:“王爷出门,你也不对我说一声!”
含芬也不做声,自己走开了。
和王打听着清嘉往东岳寺那边去了,连忙带人到附近去找。一行人匆匆忙忙到了东岳寺西边街上,可巧和王一回头正瞧见清嘉从一家文玩店里面走出来,果然穿着那件墨绿合领长褂子。
和王连忙上前,清嘉瞧见他扭头就要走。和王左一个揖右一个揖,连声道:“我昨儿吃醉了,今天早晨头发昏,任事都不记得了,要不是你身边的菱角去和我说,我这一觉醒来啊,头里空空的都不知道早晨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好,你别往心里去啊。”
清嘉冷笑,“你吃醉了就任事不知,偏偏只记得维护你的心爱的人!我趁早离了你家,由着你们两个折腾去。你们两个把府邸折腾的翻过来,也没人再去管!”
和王连忙说:“好妹妹,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往心里去。等一会儿我回去叫扶荔替你赔罪,好不好?
清嘉道:“她替我赔罪?她不吃了我,我就谢谢她,哪里敢奢求让她替我赔罪呢?你人前对我这样一般说辞,人后又对她另一番说辞,我才不信你的话!”
说完,清嘉又要转头避开和王。和王连忙抓着清嘉的袖子,“好妹妹,其实我也知道扶荔近来行事有些走调。无论怎么说,今儿的事情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拂了你的面子。好妹妹,只要你肯原谅我,你要我今儿替你做什么事都行。”
清嘉把袖子从和王手里扯出来,轻声道:“看扯坏了我的衣裳。你替我做什么事都行?我要你做的是简单的很,你不用在这里和我打马虎眼,你只需要把扶荔送了出去,你是在外面有外宅,还是让她回姨娘身边,我都没有话说!扶荔来咱们家的时候原是母亲看她可怜,收拢了她进来,这么多年家里并没有亏待她。如今她不知在哪里学了歪心思来,你还护着她。上梁不正下梁歪,看以后你如何做一下家之长。”
和王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道:“等我回去说她,都怨我这两年惯坏了她。”
清嘉道:“我说了,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说完转身要走,和王连忙拉住她,“我今日便选一礼,替你赔罪,好不好?”不由分说拉着清嘉进了文玩店。
这间店铺虽小,但布置得十分风雅。一进门,云头几案上摆着一盆兰花,还有一盆菖蒲。草木葳蕤,清俊不俗。
柜上一位穿绀青色道袍的青年也看不出是掌柜还是伙计,风雅地招呼了一声,也不多卖弄自己店中的珍玩。
和王拉着清嘉左看看右看看,清嘉什么都不欢喜,又不想在外人面前叫别人瞧了笑话,所以也不同和王争执了,任由他拉着。
和王见第一排,多宝阁中层一只紫檀底座上放着一枚羊脂玉簪子,是一枚蝶恋花扁簪,玉质温润,包浆古朴,一看就价值不菲。和王道:“这枚簪子是前朝古物吗?”
柜上的青年颔首,“这位公子好眼力,”说完,他似乎欲言又止。这时铺子外忽然有一人大步流星走进来,指着和王说:“这簪子我早已看中了!”
这人穿着织金重绢衣服,戴着赤金竹节簪,一副多金模样。
“你看中了这簪子可曾付的定金?”
“我先看中了,这东西就是我的了!什么定金不定金的!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看你是个贵公子模样,怎么能夺人所爱呢?”
“你又没付定金何来先来后到之说,你这样不是在强词夺理吗?”
清嘉害怕和王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惹事,连忙道:“我又没说要谁让你买了?快走吧,回家去。”
和王却说:“我瞧这簪子正称你呢,我今儿偏要买下来送给你。”
清嘉气道:“我什么簪子没有什么没见过?不稀罕这只玉簪,你别胡闹。”
穿织金衣服那人道:“既然小娘子……”他一抬头看见清嘉和和王容貌相似,连忙改口说,“既然令妹对此物不感兴趣,那你何不成人之美呢?”
“是舍妹太过节俭而已,谁说她没有瞧上?这簪子今日我要定了。”
她兄长说她节俭!
清嘉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瞠目结舌后退三步,见自己的兄长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清嘉忍不住开始盘算:您包青楼美人儿每个月花多少钱啊?
穿织金衣裳的人跺脚道:“这簪子今日我也要定了。掌柜的这三次价值几何?我加价五十两!”
“我加价八十两!”
“我加价一百两!”
两人只顾着嚷嚷着叫价,铺子外面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清嘉连忙把纱眼带上,对她兄长说:“你别惹事了,还不快走?”
和王也不抬出来自己的身份压阵,却对她妹妹说:“不要你操心,你只管收礼物就是了!”
”我不喜欢,你偏要送,这又是什么道理?”
穿织金衣服的人道:“我加价一百五十两,你不要,我就让掌柜的给我包起来了!”
这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人直接挤到铺中,从后面轻声对和王说:“钱带够了没?不然我先借你点儿。”
清嘉回头一看,原来是衡王,他也穿着一身便装看热闹来了。
衡王一向以不干正事而闻名朝野,不过这位王爷不干正事儿也仅限于不思进取,其他旁门左道的事也从来不干。他的人生理想大概就是混吃等死?口头禅是怕麻烦,因此他的同胞兄长徽王和徽王妃都抱俩了,他却至今没婚娶。每次今上或者太康公主问他何时娶亲,他总是推脱娶亲太麻烦,久而久之今上直接不管他了,放任他每天自由懒散,反正也不缺银子花。
衡王脾气极好,好到有流言蜚语说他可能不是先皇后所出。宗亲之中他与太康公主的关系最好,不过太康公主大概也最能说他,使得他练就一副随便别人说,我就不听也不生气的好忍功。
清嘉的兄长和王显然对衡王这位堂兄颇为钦佩,以堂兄为楷模,奈何衡王的好他没学到,就学到不成亲方便在外面乱搞。
清嘉一想这一茬儿就生气,连忙道:“三哥哥,你劝劝他,只怕他还听你的话,你又来凑什么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