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难道不知道‘忠厚乃无用之别名’?”沈夫人无奈道。
太康公主道:“罢了罢了,和靖以后有你们看顾,要那么些心思做什么?你看我们家南平就不让我省心,才十二三岁就有好些花头。我都害怕看不住她,将来她闯祸。”
“陛下还不够疼惜这个外孙女儿?南平郡主以后自然是一辈子当娇女的,何必担心太过?”沈夫人道。
这时云影陪着太康公主身边的侍婢上楼禀报道:“公主,方慧妃有请。”
太康公主不耐烦道:“才从她那里过来,又有什么事?”
那侍婢欲言又止,沈夫人道:“去看看吧,咸宁宫那一位那样乔张作致,永安宫这些年很不容易。”
太康公主无奈起身道:“好——我过去看看就是了。”又叫沈夫人不必再送,“我府中的花儿开得好,改日请你到我们府里坐。”
沈夫人笑道:“有帖子没有?没有帖子我可不去。”
太康公主终于笑道:“帖子是没有的,怎么,还要我八抬大轿抬了你去?”
说着沈夫人还是将太康公主送出府,太康公主便往西苑去了。
太康公主换了衣裳匆匆来到南苑,径直往方慧妃处,谁知道扑了个空,方慧妃的使女说请她回拂云揽月。
太康公主到了拂云揽月,方慧妃焦急地立在门首张望,看见她走来连忙迎上来道:“昨夜下了那场雨,天气骤暖,还寒今日陛下身子不大好,又生了气,发起高热来。方才长哥儿来奉药,陛下见到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我们都不赶上前去,公主快去看看。”
太康公主答应着走进殿内,只听殿内静悄悄的,珠帘半卷。太康公主慢慢的走近,今上忽然噫语起来。太康公主慢慢地掀开帷幔,将手放在今上的额头上,觉得烫得骇人。今上忽然惊悸了一下,太康公主连忙道:“阿爹,是我。”
今上慢慢地醒过神儿来,轻声道:“你来了。”
太康公主道:“您刚才又在叫母亲的名字了。”
今上叹道:“我知道,我就是死了,也再也见不到你母亲了。”
太康公主连忙说,“您这是什么话?怎么好好的胡思乱想起来。”
今上只是叹气,问太康公主:“你从哪里来”?
太康公主答道:“我从沈家来。”
今上想了想,轻声说:“你进来少同沈家往来吧。长哥儿的婚事闹成这样,仔细给人留话柄,对和靖不好。阿济是越大越不成样了。”
“他也是吃人暗害了。”
今上的呼吸听起来有些急促,太康公主听到连声唤:“爹爹!”
今上道:“没事没事,就是有些发热。很久不见南平了,明儿叫她进来吧。”
太康公主道:“好。”又说,“我今日不回府了,在这里陪爹爹,爹爹快点好起来。”
今上看向太康公主,忽然说:“清远,自从承赋离京,京卫多年未曾有师贰了,我有意让府军卫的指挥使元凌波出任京卫副统领。以后府军卫的事,你多留心。府军卫的衙署是你母亲当年苦心孤诣创设的……”
“我去府军卫?”太康公主惊异道,“这不合适,不如让弟弟们接手。”
今上只是摇头,“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母亲如果还在,她一定会同意。你小的时候你母亲就说,不希望你是深闺里的花朵儿,希望将来把你看作一位镇国公主。你今年已然而立,私事也好,家事也好,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爹爹信你。只有一点,这件事不能外传,最好不要让驸马得知,你明白否?”
太康公主听了细细想了想,方道:“我不知道爹爹在布什么局,不过既然您这样说了,那女儿一定竭尽所能做好。”
沈和靖昏昏沉沉了一天,也没正经吃饭。傍晚时沈夫人来叫她吃饭,她随意梳了梳头就往上房去了。用餐的大圆桌正中放了一盏灯,这让她想起了听松轩的餐室,于是站起身来将灯拿到窗边。沈夫人忽然笑了笑,“睡醒了没?今儿可别睡颠倒了。你爹爹今日这个点了还不回来。”
正说着,只见沈江东大步走进来,笑道:“你们先吃,我去换衣裳。”沈和靖胃里好像有石头堵着,没动筷子,沈夫人也没说话。一时沈江东换了一件淡绿色的长衫来,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秀雅非常。三人围着桌子坐定,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沈江东有些莫名其妙。
沈和靖觉得自己还是没有睡醒,只听沈夫人问:“陛下今天什么反应?”
沈江东道:“我不知道,怎么了?我今天到三千营去了。”
原来如此,沈夫人叹了口气,“我们俩昨儿没回来,你没听见什么风声吧?”
沈江东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又怎么了?”
沈夫人冷笑:“淑嫔娘娘疯魔了,看来你还不知道。”
“你别乱讲,”沈江东急道,“有许多话你只管放在你的心里就是了?何必一定要讲出来呢?我并不是害怕咱们府上隔墙有耳,我是害怕你在家里说习惯了,出门不妨头讲出来,又是一场故事。你离开京里,平日不出去应酬,把以前的谨慎都丢了。自由散漫自然好,可是也得分地方吧?有些人讲不得,有些事讲不得,你少说一句,好不好?”
沈夫人向云影使了一个眼色,云影会意,出去带上门。沈夫人把今日太康公主过府说的话说了一遍,沈江东听了面色大变,怒火中烧,脸色极其难看。沈和靖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此刻听了只觉得麻木,没什么表情。
沈夫人末了道:“就这样,你知道就行了,这件事就算压下了。”
沈江东看向沈和靖,沈和靖忽然低声道:“就说我病了,我最近不出门就是了。难不成还能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沈江东还要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多余,只好叹了口气。沈夫人道:“吃饭,先吃饭,菜都凉了。”
沈和靖拨弄着碗里的肉丝儿食不下咽,随意吃了两口,便先站起来道:“我还是觉得困……”
沈夫人道:“去歇着吧,夜里想吃什么再让厨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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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忠厚是无用的别名’,也许太刻薄一点罢,但仔细想来,却也觉得并非唆人作恶之谈,乃是归纳了许多苦楚的经历之后的警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