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叶轻眉的死,我感觉我没有多难过,我假装很难过,要不然会让陈萍萍看出来我有些寡义,让王小花看出我有些薄情,这些都是我不想让他们知道的。
我从进这个屋子后,听那个还不是老人却胜似老人的男人说出叶轻眉的名字时,我就觉得大概齐她已经死去了,现在回想起来,陈萍萍那说到小叶子的神情,似慈祥的父亲对女儿的喃喃,似恋爱的男人对怀中爱人的耳语,似大哥对妹妹的温情照顾。
对于陈萍萍这等阴郁的男人,让他能表达出如此的情感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个女子已经不在了。
我在想,她那背着的一大箱子银票去哪了呢,她那强大的小竹竹又去哪了呢,她那么多的的奇思妙想又去哪了呢?
刚才一直闭眼的陈萍萍突然坐起来说:“我给你两人安排了住处,是新宅子,布置都按雾渡河镇的习惯,明天你让你的小夫人在家,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若不是他这时候坐起来,我还当他倚在那轮子椅中睡着了,让我二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魂游天外,想些有的没的。
我也没有和他客气,向着他一揖就拉着王小花退了出来,顺手拉上了那石门。
门外刚才领我们进来的小厮却也没候着,我光明正大的牵着王小花的手从那迷宫般的建筑中八绕七绕的走了出来,惊呆了王小花,待我们都走到那条仄仄的小胡同时,那小厮才手提裤子从我们身后跑过来,气喘吁吁。
看着我俩那奇怪的眼神,小书生有些尴尬的说他刚上茅房的功夫,我俩就没了影子,院长大人让他送我们出去,他一不小心竟然将我们丢了。
我对他说,下回吧,我明天还来。
那小厮抱歉再三,递给我一张纸条就走了,是新宅子的地址。
在出了那四方院子后,王小花用她那红肿的双眼盯着我,问我如何看起来不是很伤心。
我说,我的伤在心里,你们都看不到。小姐姐那般如仙女的人物,本不该来到这个污浊的世上,她或许都没去过雾渡河镇。我一直将小姐姐放在心里,所以我伤心是心在流血,你们却是将小姐姐放在了眼里,所以只会眼中流泪。
王小花张了张嘴,啥也没说出来,最后点了点头,似乎说,这个X装的我还是服气的,我读懂了她,悄悄的搂住她的肩头。
鉴察院的门口鲜有人来,夕阳将我和王小花的身影拉的极长,搂着王小花,我的心真的有些痛,谎话果然不能说太多,说的多了,就算你的脑子不信,你的心也信了。
很容易我们找到陈萍萍给安排的院子,很大,就在鉴察院的旁边,但是挨着那座四四方方的灰白建筑,我总是有些心悸,我还以为我被那小黑屋中的黑影给吓坏了,后来才知道,不只是我对那灰白心悸,整个京都城都对那个四方院子心悸。
第二日,在进入那院外的小黑门之前就已经搞明白了那小黑屋中的男人是怎样的一个人,这个世上从来不缺说闲话的人,雾渡河镇如此,京都城也如此,你在那早点摊山坐上一顿饭的功夫,哪怕你是大家讳莫如深的陈院长,街头嗑瓜子的大姐都会编排出你十八条秘闻来,甚至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推着轮椅,轮椅中坐着陈萍萍,我们在那大家畏之如虎的鉴察院中闲逛。
“给我讲讲在雾渡河的小叶子吧。”,陈萍萍说。
“您这鉴察院网罗天下情报,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小事。”,我有些惶恐。
“那个时候还没有鉴察院,鉴察院是按小叶子说的建造出来的”,陈萍萍将手中的一颗石子重重的扔进院子里的湖中。
“这些房子的造型和配色也是按她意思做的?”,我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那倒没有,大部分是按我的想法建造而成。”
“哦,我就说嘛.......”
“怎么?”
“没事,我就说这么别致的设计,一般人怎会想的出来,很符合您的气质。”
“你还没有说小叶子在雾渡河镇的事情。”
“我们相处了也就几日,那时候我还小,有些记不清楚了,对,她给我们那里建了一个桥。”
“雾渡河自由滑索,我知道的,有北齐的碟子经常通过那滑索跑来南庆,你老丈人家酒肆的哑巴小厮就是我两年前派过去的。”
“噢,等我回去就辞了他。”
“辞了他也好,到时候你就顶上,反正也是你的家产,你反而更稳妥。”
我没说话,默默的推着他走在湖边,心中忍着把他一把掀翻到湖心的冲动。
“你不好奇叶轻眉怎么死的吗?”,陈萍萍似乎洞察到了我的冲动,很突兀的问,那轮椅的轮子被他一把抓住,纹丝不动。
“不好奇。”,我很老实的回答到。
“为何?”,陈萍萍侧过身子扭着头看着我继续问道:“小叶子说你是她的朋友,王小花也是,听闻朋友死讯难道不应该悲痛,不应该去追寻死因,不应该去替朋友报仇的吗?”,陈萍萍甚至在我看来有些激动。
“小人不是那屠龙的周处,小姐姐只教过我逃跑的本事。”,我有些无奈的说。
“屠龙?”,陈萍萍愣愣的看着我。
“周处除三害的故事,小人幼时总想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到长大了才发现自己就是一个小人物,小人物就应该做小人物该做的事。”
“原来你说的是周处啊,哈哈”,陈萍萍笑着放开了抓着轮子的手。
我又继续推着他往前缓缓的走。
“你真的不好奇?”,陈萍萍又淡淡的问。
“院长您应该也是她的朋友罢!”,我低着头,脚下没有停,陈萍萍也没有说话,我从背后看不到这个男人的表情,只能看见他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骨节白的吓人。
就这样我推着他绕了这个不大的湖整整三圈,等到第四圈的时候,他举起了右手摆了摆。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文书的小职位,明天起你就是鉴察院的人了,待熟悉几日,你去澹州。”
“那我能不能带着王小花?”,我问道。
“自然可以。”陈萍萍说。
“你不问为什么吗?”,他见我没继续问他,就侧着头问我。
“院长让小人去,小人自然必须去,没有为什么”,我乖巧的回答。
“怪不得小叶子喜欢你,我也开始喜欢你了。”
我心底鄙夷,当年小姐姐说我是十万个为什么,为此没少挨那爆栗子,我长大了怎会还如那般不知趣,况且轮椅上的男人怎么看也不好惹。
我又没那么傻。
但是后来到了澹州的我,直到卷入了那件惊天的密事之后,我才后悔,当时的自己真傻,真该问一句为什么,若是早知道的话,只要不打死我,我绝对不会去那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