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世家之争,皇帝驾临宛城,诛杀张康,流放宛城王氏全族一事已然闹得满城风雨。街头巷尾,酒肆青楼之内,不断的有人谈论此事。
“诶,听说了么?皇帝新临宛城,处置了罪臣张康,还有王家。”
“切,这有什么了不起,我不仅听说了,还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陛下那威风,那雷厉风行,啧啧,厉害呀!”
“可不是嘛!我表舅在县衙当差,听他说当晚太守甄阜尊从圣意,带着府衙抄没了王家的家产,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你倒是说呀!”众人凑了上来。
那人道:“搜出了黄金四十万斤,珠宝十箱,翡翠玛瑙十箱,古玩、田契更不计其数!”
其中一人唏嘘道:“王家一向在宛城横行霸道,暴敛钱财,这些钱可都是宛城百姓的民脂民膏!”
“可不是嘛!如今王家倒了,宛城总算是去了一颗毒瘤,来来来!值得大家浮一大白!”
“来!大家同饮!”
一众酒客饮下了美酒,气氛一下子欢畅起来,当真犹如过年般热闹。
又有人说道:“我听说,这次皇帝之所以能罚治张康和王家全仗着蔡阳刘氏的一位少年!”
“对!对!我也听说,据说这位刘公子文武双全,就连安汉公府的四公子也栽在他手上了!”
“是啊,听说皇帝特许他为天子门生,甚至还想赐下了太学博士的封号呢!”
“我的娘啊,太学博士那……那可是大官呀!”
“瞧你这点出息,哈啦子都流下来了,人家好歹是个皇族,太学博士算个啥,没准过几天圣旨下来,还封个王什么的呢!”
“诶!那个刘公子有没有婚配?我家那二丫头今年十二岁,要不送去刘府给那位刘公子做个小妾什么的……”
“噗!”
隔壁一桌的少年原本安安静静地喝着酒,听着众人交谈,一听到这话一口酒水全喷洒了出来,样子狼狈之极。
在那少年身旁还有一位长相更为俊俏的公子,那公子噗嗤一笑,带着戏弄的语气,低声说道:“刘兄眼下可是名震南阳,炙手可热,日后只怕会有数不尽的姑娘家投怀送抱,当真艳福不浅啊!”
少年抹了抹嘴,苦笑摇头道:“连你也来挖苦我,好不容易出来买药,想不到仍是没个清静。”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众人口中议论的刘秀,而那位俊俏公子自然就是阴大小姐了。
自从刘秀昨日在世家之争上大放异彩,他的名字几乎一夜间便响彻整个宛城,街头巷尾,老幼妇孺都知道蔡阳刘氏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少年,名叫刘秀。
今日一早,大大小小的名门世家,达官显贵挤破头皮般蜂拥而至,连鹿苑的门槛都被踩破了。这些人有的是来拉关系送礼的,有的是来商量与蔡阳刘氏结盟互助的,当然更多的是来打听刘秀有没有婚配的。
刘良身为家主,对那些来客也不能直接轰出府门,应酬的那是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刘秀见那些来客一个个如狼似虎,哪有心思和他们多纠缠,借着给刘演买药的名义,带着阴如月巧施金蝉脱壳之计,趁乱逃出了鹿苑。
这对少年男女好不容易独处在一起,却不想这城中小酒肆也尽是谈论有关自己的话题。
阴如月甜甜一笑,说道:“好了!好了!我不在取笑你了,这时候不早,大哥他们还在天府雅苑等着呢,咱们快过去吧!”
刘秀颔首,丢下酒钱,与阴如月悄然离开了酒肆。
天府雅苑今日高挂歇业牌,闭门歇业,然而苑内沧海阁却是热闹非凡。阴识、阴兴、刘稷、李通、邓晨、任光等人齐至,就连一向与刘秀不和刘仲、刘元姬等人也来了。
刘秀携阴如月到场后立时成为了众人的交点。
阴识起身笑道:“天府雅苑的大东家到了!”
刘秀一怔,看向身后的马武。
马武只得报之以干笑。
纸是包不住火的,尤其刘秀这样今非昔比之人,有心之人稍一深挖,很多事立时就浮出水面。阴识是个心细之人,又极善巧言,马武哪有这么多花花心思,三言两语便被他套出了实话。
刘秀极为精明,一见马武神色就知道了个大概,苦笑道:“阴大哥请上座!”
众人之中已刘演、阴识二人的年纪最长,刘演被史熊重创,在家休养,无法前来,因此论德高当以阴识为首。
阴识笑道:“客随主便,这天府雅苑既是你的产业,这上座自然由你来坐。”
“文叔哥哥,你就不用客气,难得大哥如此看重一个人,这上座就由你来坐吧!”阴如月毫不客气地拉着刘秀座上了主位。
阴兴摇头叹道:“都说女生外向,果然是至理名言。”
众人闻言,尽皆莞尔。
“月姐那是慧眼识英雄!”刘伯姬不服气地说了一句,接着有些嫌弃地瞪了李通一眼,说道:“不向某少主,成天在外沾花惹草,难当大任。”
李通也是躺枪,无端端地被刘伯姬鄙视了一顿,嘴角抽搐,忙道:“注意你的称呼,本少现在已经不是李家少主了!”
“啊?!你被赶出李家了?”
刘元姬不明所以地惊呼了一声,顿时引来众人的暴笑。
李通脚下一个趄趔,郁闷道:“托文叔的福,我老爹已经被家主印信交给我了!”
众人愕然止笑,询问的目光看向李轶,李轶忙道:“这次次元哥领着李家子弟大破王家,立下了大功,陛下因此封赏了家主一个‘宗卿师’的称号,家主这才决定把位置传给大哥,只是此事尚未公告天下,也没来得及举行交接仪式。”
李通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这次不仅是王家庄园被本少攻占了,就连王博和他带来的援军也被本少打了个落花流水哩!”
“有什么好得意的,若不是我文叔哥运筹帷幄,就你这块废料也有本事攻打王家?”刘伯姬看李通很是得瑟,故意泼了李通一身的冷水。
邓禹亦笑道:“李世伯素来精明,次元你生性洒脱不羁,他老人家岂会安心把家业交给你,只怕还另有条件吧?”
众人均觉得邓禹言之成理,李守行事素来谨慎,绝不会轻易把李家交给李通。
李通看着众人狐疑的眼神,终于招架不过,老脸一江,忙道:“好了!好了!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说便是!爹交代以后要我和文叔多多亲近,有什么事多找文叔商量……”
众人不禁失笑起来。
刘伯姬撇嘴,一逼你还不是靠我文叔哥的样子。
刘秀忍着笑,说道:“我看次元兄乃是大将之才,我虽让他领李家子弟攻打王家,却也没想到他能重创王氏援军,我看咱们应该敬他一杯,祝贺他首战告捷!”
阴识等人纷纷举起了酒杯,祝贺李通。
李通大喜,忙作出一副有谦逊的的表情。
刘秀饮完酒,又肃然道:“次元兄,你如今已是李家家主,日后行事不可再以前那般轻浮。”他看了刘伯姬一眼,又笑道:“七妹任性妄为,你也得好好管束才是!”
他本是蔡阳一病弱少年,经宛城一战之后,语气中自然而然生出了一股威仪。李通虽已是家主,竟在他面前有一种心悦诚服之感,不迭地颔首点头。
另一边,刘元姬欲言又止,刘秀目锐见她神色,知她有话要对自己说,微笑道:“二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刘元姬看了一眼身旁的邓晨,见他眼神中颇有鼓励之意,起身举杯,红着脸,怯弱道:“文叔,这些年是二姐的不对,一直欺辱于你,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把过去的事记在心上,这杯酒二姐敬你!”
刘秀举杯道:“二姐,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再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邓晨笑道:“文叔性子宽厚,我也在此敬你一杯。”
刘秀莞尔一笑,善意调侃道:“伟卿大哥,这夫喝妇随,我们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二姐夫’了?”
众人闻言纷纷起哄,弄得邓晨与刘元姬二人双双脸红不已,只得罚酒讨饶。
欢闹了一阵之后,邓禹忽然面有忧虑道:“这次宛城的世家之争,本是王氏为了削弱各大世家的实力,设下的阴谋,如今非但被文叔挫败,还赔上了宛城王家,只怕王氏一族不会善罢甘休啊!”
他这一说,苍海阁内的气氛一下沉寂下来。
阴识点头道:“仲华所言有理,王氏一族树大根深,权倾朝野,这次在宛城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势必会睚眦报复。文叔,你以后行事更要多加小心,切不大意轻敌。”
刘秀心中赞同。
不说其他,就是王邑昨日施展的手段就不难看出王氏一族中能人无数,更不用说身后还有魔门的支持。譬如昨日出手意图行刺皇帝的那只老猴,身手修为均在九邪童子之上。
刘稷乍舌道:“那文叔的处境岂不是十分危险?”
看着众人担忧的神色,刘秀分析道:“情况尚没有这般糟糕,这次皇帝陛下回京,朝中势必会起风波,王氏一族暂时不会顾及到我,而且翟义大哥接管了南阳都尉一职,我想南阳郡应该会有一断时间的太平,只是……”
“只是什么?”
身旁的阴如月眨着晶莹剔透的眼睛,凝视着他问道。
刘秀有些担心道:“只是陛下的安全,我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众人面面相觑。
马武则插话道:“大当家,白老大他们已经出发前往长安了,沿途暗中保护皇帝。”
刘秀缓缓点头,贾复智计卓绝,有他暗中保护刘衎照理说应该万无一失,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总有那么一丝不安。
……
轰隆!
七月的夏夜如少女的心情,说变就变。一道雷鸣划破黑夜的乌云,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打落下来。
皇帝刘衎急着回长安,命令羽林卫昼夜前行,如今刚过析县便突遭暴雨。
“陛下,雨势太大,山路泥泞难行,唐大、唐二请旨是否择地避雨?”浑身湿透的张卓打着伞,匆匆来到刘衎面前请旨。
刘衎在车内见雨势确实极大,且车前道路不清,无奈道:“下令羽林军择地驻扎避雨。”
“诺!”
皇命一下,羽林卫上千人砍木的砍木,支帐篷的支帐蓬,忙碌的不亦乐乎,不过一个时辰,大大小小的帐篷遮了起来。
刘衎走下了车辇,住进了中军大帐,皱眉道:“王邑去哪了?”
唐大忙道:“回陛下,王大人去队伍后方查看王临的伤势了。”
“岂有此理!王临伤势不重,他却因私废公,难道不知道陛下身系天下安危?”张卓怒道。
刘衎摆了摆手,说道:“到底是叔侄情深,罢了!”
就在这时,唐二匆匆闯了进来,禀报道:“陛下,前方不远处似有一群人嘲这驶来?”
“什么?这大雨倾盆,官道上还有行人么?”
刘衎一脸懵逼,他身侧张卓和唐大却都皱起了眉头。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此大雨难行,又逢天子仪驾回宫,这个时候出现只怕是来者不善。
“张公公,劳您保护陛下安危,我和二弟到前面看看!”唐大毕竟是羽林郎,虽然形容猥琐了点,办事却是毫不含糊,当下就领着十多名羽林卫冒雨来到阵前。
盆瓢大雨,眼前满是水气,隐约之间,几只灯笼在不远处不迭地晃动。
“天子鸾驾在此,来者止步!”
唐大也不管对方是谁,运足了内力,高声一喝,那雨声虽然吵闹,但他的声音却丝毫不弱地传了过去。按理说,寻常商旅百姓听到是汉天子的鸾驾在此,早就唯恐避之不及,这灯笼却不知为何,不但没有退去,反而越行越近。这么一来唐大更觉得事有不妥,忙下令道:“二弟,去调一队弓弩手。”
“好!”唐二知道事态紧急,二话不说回营拉上一队弓弩手来到阵前,严阵以待。
唐大见有弓弩手,心中稍安,喝道:“若再不止步,就休怪我等人箭下无情了!”
那灯笼听到唐大的喝声,忽然停了下来。
唐二冷笑道:“果然,还是弓弩有威摄力,我倒想看看,这大雨天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
他话刚说完,对面便传来一个阴侧侧尖笑声,唱道:“鬼门关前,无常索命,黄泉道上,白骨飘零。”
唐大一听顿时头皮发麻,惊呼道:“黄泉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