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李欣升了初中,和村里凯龙哥哥一样,他们按照片区划到当地最好的初中,加之李欣成绩又好
如愿以偿地进入最好班级,可是最好的最好却没有给李欣带来一点点好。
首先是那帮可以帮团取暖的同学消失不见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上初中,小学就辍学的比比皆是,其次即便上了初中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分到这个片区,分到这个初中,(李欣出生的思南村在这年被划为思南街道)即便分到这个学校也进不了这个班。
一下子和过去的人间关系隔绝开来,给李欣带来很大的“戒断反应”,谁不愿意和自己阶层的人在一起玩呢,就像妓女和妓女称姐妹,民工和民工道兄弟,医生和教师搞对象,流氓和妖精谈恋爱,谁也不打扰。
可学校却偏偏让各个人穿上同样的衣服,明明他们是不一样的人。
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也各个阶层的诸位互相学习,取长补短。
比如李欣可以学学局长的女儿的风度翩翩,局长的女儿又可以学习我们李欣的艰苦奋斗。
但是这也不过是一种理想化模型,是人们的一厢情愿,如果你是财主家的女儿你愿意和地主家的长工做朋友吗?答案通常是否定的。
年仅十三岁的李欣开始感到这个世界其实是会带着有色眼镜来看人的,那股社会中上流对于底层的恶意若影若想,他们想藏却藏不住,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张老师那样拥有着高品质大格局。
李欣开始越发的期盼周末,毕竟学校里太孤单,有谁规定只能拥抱学校这一个集体,去拥抱自己的家庭去拥抱补习班的同学们同样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
比如说,每天下午放学李欣只能尴尬的一个人回家,其实一个人也没什么,毕竟一个人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回家也是一个不错选择,只不过被别人看见就有些尴尬。
又比如说到了每次的体育课,老师说“解散!”
李欣同学又开始不知所措了。
除此之外看着像门口的奶茶和烤鸡翅囊中羞涩的李欣也难免嘴馋。
其实奶茶和鸡翅没什么好吃的,都是让人发腻的东西,只是作为一个孩子你不能丧失任性。
只不过,虽然李欣不是后娘养大的,但也是农村出生,上旱厕,打谷子,照顾弟弟。所以学校这点委屈实在不算什么,
李欣一如既往地没有告诉父母,甚至也没有告诉自己最喜欢的补习班张老师。
时间长了,李欣也就习惯了,一个人其实也挺好的。
甚至是在家里,在自己最爱的英语补习班里,李欣依旧是独来独往。
渐渐地李欣甚至觉得和家里人也失去共同语言,村口的闲言细语也失去了对于李欣的吸引力。
李欣在课上表现得比课下更加活跃积极,
语文课上,老师给大家上《藤野先生》,李欣说“作者在此文其实想要表达对岛国教育的赞美”
历史课上,老师给大家上《百家争鸣》,李欣说“儒家思想其实有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些想法无论对错对于一个中学生来说是不错的,哪怕很多年以后看来,李欣这么想有点逆向民族主义的味道,可是那毕竟是岛国人均生产五十倍于本国的时代,结合历史背景,李欣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人的时候,李欣也经常去市里的图书馆看一些课外读物,
比如说:小学读过的《少n闰土》,李欣就读完了整本的整本《g乡》
又比如说:小学学过《白鹅》李欣又开始对丰z恺感兴趣
不光如此,高er基林hai音赵li宏林qin玄都是李欣喜爱的作家,这都是在小学课本里左下角出现的人物,也许是读起这些,让人怀念从前时光吧。
对了李欣最常捧在手里的是《飘》这本书。
初一的第一个学期班级排名,独来独往的李欣考了全班第七,那种直观地把人排成三六九等,可以给人优越感,也可以给人劣等感,或许优越感就来自于劣等感。
这感觉真棒,那些光鲜亮丽的女孩子,那些三五成群的男孩子,一瞬间黯然失色。
毕竟金榜题名,我国的传统观念,深入人心的成绩论。
其实全班第七,和全班倒数第七,真的没有相差太多东西,后者所学真的不比前者少什么,甚至只是几个星期就能弥补。
可是为了方便开展工作老师家长通常会把后者的人间性全盘否定。
为什么家长也要否定自己的孩子,不否定,怎么有理由强迫他们去报补习班呢?
成绩单发下来,坐教室最后排的一帮同学便开始了怀疑人生,为什么自己的父辈是叱咤风云教师医生公务员自己却是如此呢?
他们是这套制度的受害者,不过我们的李欣却是这套制度的既得利益者。
拿着八十九十的考卷,和排名单。
李欣顿时觉得自己人生翻盘真的稳了。
其实一次破考试而已,稳?差得远呢?
只不过这种制度带来的安全感的错觉,又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至少李欣自己想象前方有鸡翅冰淇淋珍珠奶茶,未来可期是李欣最大幸福。
哪怕少点可怜的生活物质,无人理睬的同学关系。
怎么看都是痛苦作伴的青春,李欣却能够欣然接受。
青春期的李欣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每天洗澡,月经初潮。
每天越来越高,大脑也发育得越来越完善,记忆力理解力都在提升,
这一切的生理变化,配合着学校里对于好学生,好班级的关注度,这时期又提出“科教兴国”的口号,社会关注度也上来,拿着“未来可期”考卷的李欣感觉这世间的一切其实没那么糟。
成长的烦恼其实不算什么。
每天放了学,又可以偶遇凯龙哥哥一起结伴回家,思南村没有什么供大孩子玩的东西,除了一个破破旧旧的篮球场,于是周末李欣也习惯性的投几颗篮球。
或者是在家里看一个下午的书,写写随笔,甚至是写写小说。
除了一个人的活动,李欣也有时跟着凯龙哥哥与他的同学去市里为数不多的咖啡厅,虽然两人什么也不点,至少感受一下城市小资是怎么生活的。
有幸被富二代同学请喝一杯蜂蜜柚子茶时,李欣把茶捧在手心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一切。
所以李欣实在是很难学会怎么去点一杯咖啡,点一份香辣鸡腿堡。
李欣在自己简陋的家里写的小说或者日记会被全班传阅或老师朗读,漂亮的女同学在咖啡馆里写出的作业却潦草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是一种反常的特例。因为通常城市的漂亮小孩是要比农村的粗糙小孩优秀许多的。
而正是因为这种特例也造成了李欣的孤单。
和村里的孩子玩,李欣学习太好了。和补习班同学玩,李欣家又太穷了。
和富二代玩,李欣不够叛逆,和打工回来的同乡玩,李欣又没有放弃自己,随波逐流。
这个学期学校上了孔乙己,孔乙己明明应该穿着短袖去干体力活,却穿着长袖以文人自称。
李欣明明应该光着脚丫去爬树摘花河里翻螃蟹,却穿着校服背着书包捧着课本学英文。
孔乙己没有朋友,李欣也没有什么朋友。
不是你错了什么,只是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除了艰苦奋斗的同乡凯龙哥哥,李欣实在难以找到一个同类,是不是此类故事只出现在报纸和故事里。
这年夏天,父亲打工回家给李欣带来一个可以插耳机的音乐播放器,以及周董的盗版词典。从那以后李欣便可以在《晴天》那首歌里上下学。
有音乐,有篮球,有时而出现的凯龙哥哥,有课内外书本里栩栩如生的人物。
其实哪怕有学校的冷暴力,和村里的碎嘴。这一切也没什么。
用李欣自己的话说,“没有人陪的时候,有高尔基奥斯特洛夫斯基陪我。”
对了,书店里一本叫做《三重门》的书一直卖得很好,有机会的话,李欣也一直打算去看看。
平静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李欣的文字功底越来越成熟,篮球也越打越好。
她开始发现,其实体育课解散后也不是没事可做,可以和男孩子们打打球。到了写作课上,还可以故意写写骚里骚气的句子,让老师读给大家听。每一次,毫无例外的让全班贻笑大方,连老师也忍俊不禁。
这种弹无虚发的幽默感和篮球场上来自乡村的身体素质神抢断夺球权,让李欣误以为自己正慢慢地融入这个集体里。
九月份时,学校举行了篮球赛,李欣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毕竟平时都是和男孩子打球。
十月份时,学校又有一轮辩论比赛,李欣是意气风发的最佳辩手。
慢慢地李欣觉得自己为这个集体其实足够,拿了荣誉,拿了奖,做了保洁,倒了垃圾。
甚至自己的也拉了班上的平均分。
而且还带来了那么多的笑声。
李欣想:自己在想方设法地融入这个集体时,与此同时这个集体是不是也在想方设法地接纳我呢?
只不过现实往往不按照人的意志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