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眉头轻皱,浅笑如花,又提笔在纸张写下些许字句。
不一会儿,她把笔放下,双手直将字纸举起。字纸上一个个娟秀小字,字迹分明地写着:
君子不夺人所好,师兄不必如此!
风三尺握剑的左手紧了紧,心中思量再三,还是拿回了那本剑诀。粗略翻看一番,草草在纸上记下点笔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将此书递与这位名为“颜如玉”的女子。
女子拿了剑诀,也不离去,反而坐在座椅上安心看书。风三尺见状,忙用右手拾起所需剑诀,往其他地方去了。
颜如玉见风三尺慌乱模样,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由眨了两下,而后又眯起眼,似在思索,也似疑惑。
风三尺方才落定身形,女子便收拾图书,再次跟了过去。这次还附带了一张字条:
藏书楼中同门甚少,我俩既然有缘相遇,不如一块钻研剑诀、相互印证。
长叹一口气,风三尺料想这麻烦是避无可避了,只能默然接受,继续埋头看书做笔记。
女子三张字条,均未得到应有的回复,却也没有任何怨气,只是心中暗自,把风三尺归在少言寡语这一类当中。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低头看书,在这硕大的藏书楼中,可说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景。
坐镇在门口、俯首看书的老妪,看书看累了,偶尔伸伸懒腰,瞅到此情此景,也不禁会心一笑。多少年前,也曾有一对妙人在那里相对而坐,焚膏继晷、含英咀华……过了这些年,那个人和那个景都已离自己远去。
他还好吗?沉溺于剑道修行,有没有走火入魔?当年疼得撕心裂肺的旧伤,有没有复发?哦!或许他已经因境界太低,而早早死去,这真是太…太令人开心了!
日落月升,繁星漫天。
收起几本借来的书,风三尺正欲起身回九涂山。那女子抬起头来嫣然一笑,却也跟着收拾剑诀、笔记,准备一同离开。
这一天,她同风三尺写了许多纸条,风三尺也回了些许字纸——这些字纸、纸条都是研习剑诀的一些小探讨、小问答——女子小心整理、逐一收好。
女子一直跟着风三尺,弄得他很不舒服。原以为李怀剑这一天里,至少会来看他一次,这样他或许可以借此解围、脱离女子。但他没想到,李怀剑从天明到天暗,一次都没有来过。
这一天,他始终谨慎小心,左手按剑不动,静待女子变化动作。这注定是一场持久的战斗,女子此刻正乖巧地,在风三尺背后跟随,再有一段距离,便要出藏书楼、离开这无声世界。
李怀剑坐在远处,正一脸姨母笑地望着两人,并非他不去寻风三尺,单纯是不愿打搅了这楼中盛景。夜已深了,他也起身还书、准备离去。
李怀剑低头整理书籍,再一抬头望去,已不见了风三尺,只余女子一人在原地凌乱。他哑然而笑,不知何事惹得风三尺行事如此着急,下次见面必要问上一问。
却说风三尺这边,为了摆脱麻烦,他在距藏书楼门前不远处,试了试今日所读之惊风身法。欲借门扉之隔,甩开身后女子。
女子不知是跟不上,还是终于读懂了风三尺的想法,居然并未施展身法跟上,只是愣在原地。
风三尺出藏书楼后,并未就此回九涂山,反而借着夜色隐藏在树木花草之中。他倒要看一看这女子在人后是一副什么模样,顺便等一等李怀剑看他认不认识该女子。
女子近了藏书楼楼门处,莞尔而笑、略略欠身,向老妪施了一礼,这才费力拉开大门离开这无声世界。出楼十余步,身心欢畅,仿佛世界洞开。深吸一口气,伸了伸小蛮腰,而后缓缓吐气而出。风三尺这事,就好似留在了藏书楼,丝毫不能叨扰颜如玉此时欢愉之心。
颜如玉复行数十步,又抬头看天望月,不知思绪飘向何处,竟看得出神。待她回过神来,又恐夜深无人,遂施展身法,迅速下山而去……
这一切,都落在风三尺眼中,虽然没有看出女子究竟什么用心,但这颜如玉显然是有能力能跟上他的。她为何又突然不跟了,这背后到底有何企图?这些疑问在风三尺心底,并未留存多久。
女子出门下山之后,不过十余息,李怀剑便出得藏书楼。远看时,李怀剑只觉女子知书达理、乖巧可人;刚刚靠近,却又觉有一息熟悉之感,略一思索,也没能把她的形象,同哪个同门及师姐师妹对上。
果然男人看见漂亮女子,总会自顾自地感到,有一股似曾相识之感!
李怀剑低头思忖,余身将至而立之年,恐怕真得寻一个妙人相度一生。正想着,却见风三尺从一旁树丛中显身而出…李怀剑一时无语,翻了翻白眼:老天爷,我要的是女人,并不是跟我一样的臭男人!
还未及李怀剑出言相问,为何风三尺要躲藏在树木花草之中。风三尺竟破天荒地,率先开口说道:
“这颜如玉,你可认识她?”
这一问,李怀剑当然可以回答,只是颜如玉这名字,当真是认真的嘛?
“未曾认得。倒是这女子,跟你说,她叫颜如玉?”
风三尺右手拇指,按了按手中的老茧,点头称是。
“哈哈…哈哈哈…”
颜如玉?这名字,李怀剑只觉荒唐,显然并未本名,而是借用了典章故事。可是略一思索,又觉不对,若是藏书楼中偶遇,何须冒用假名?大家俱是灵剑派中人,有这个必要嘛?李怀剑思及此处,遂反问风三尺。
“为何要用假名?你看起来也不像坏人啊。”
这倒是令风三尺不解了,“你怎知她用的是假名字?颜如玉此名甚美,为何你能一听便知,此并非真名姓?”
右手捏按眉间,李怀剑觉得,以自身之学识,或许真的不适合当一名剑修。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个典故,一听不就知道用的是假名嘛?无奈之余,只能为风三尺全面讲解了这个典故。
听完李怀剑的讲解,风三尺不由咋舌。这三万年,当真是平和安康的三万年,竟会有如此典章故事。想当年,风三尺前世的典故,几乎全与杀伐抗争有关,不可能会出现与书籍有关的典故。
不,准确而言,那个年代甚至没有当世之纸书,只有龟甲书、兽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