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什么轩王?”说话的是韩香儿,小丫头对于自家主子今日出嫁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若是在一个月之前听见这个消息,自是高兴,因为一个月之前这个齐国唯一的异姓王轩王还活着,高大威武,仪表不凡,有着临安城里的第一的美男之称。只是就在一个月前,一个噩耗传遍整个临安城,万千少女心中的首选夫君,齐国唯一的异姓王,突然暴病而亡,这真是天妒英才。
而就在半个月前,一道圣旨下到天下首富卫家,“卫家有女卫伊墨秀外慧中、端庄贤良······特此赐婚轩王为妃。”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卫家上下一片阴云,泪流无数,而唯独这卫家小姐卫伊墨仿若赐婚之人不是自己,静静的接了圣旨不说,还静心的在家缝制嫁衣。
霹雳啪啦的鞭炮声鸣起,火红的喜稠翻滚在卫家每一个角落,卫家人却感觉不到半点儿的喜庆之色。
“伊墨呀!”卫家祖母年过六十,花白的头发今日梳得尤其的简单,老泪纵横的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孙女。
“奶奶,”伊墨并没有披上普通新嫁娘的喜帕,而是珠帘挂前,轻纱遮面,着一身大红金凤喜袍,女子身姿曼妙,素手芊芊,脸上虽无喜色,却也不见半点儿悲色,凤眼微弯,“伊墨出嫁了,以后就不能时刻侍奉在奶奶身边,奶奶以后要多多保重身体才是!”
“墨儿,”卫家大少爷卫皓晨提步上前,双眼湿润,薄唇微张,却欲言又止。
“放心,大哥,伊墨会过得很好的!”伊墨笑笑,笑容是如此的灿烂却生生的刺痛的那眼前之人。
卫皓晨别过脸,藏于袖间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若是自己足够强大,那么墨儿就不必······哎!
“小丫头,这是二哥送你的宝贝,你身体不好,这可是二哥亲自打来的雪貂做的披风,你可要好好保存喔,可别辜负的你二哥我这半个月的辛苦!”仗剑腰间,卫家二公子卫郁尘,虽然出生商贾之家,却在江湖上有“小侠”之称。
“谢谢二哥,”伊墨接过卫郁尘手中的雪貂披风,将披风转给身后的韩香儿拿着。
“伊墨,以后进了轩王府一切都会跟家里不一样,若是不习惯就常回家来看看!”哭得声泪俱下的卫夫人柳云,自接到圣旨那一刻便每日憔悴,不到半月便瘦了一大圈。
“娘,放心,伊墨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伊墨牵起卫夫人的双手,温润的微笑,心疼的看着消瘦的卫夫人,“女儿出嫁了,以后都不能在娘身边侍奉,娘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伊墨,”卫夫人紧握着伊墨的冰凉的双手,“要常回家来,不管你去哪儿都要记住,你是我们卫家的小姐,是娘的女儿,你的身后有着我们整个卫家。”
“嗯,”伊墨点头,“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吉时已到,新娘上轿!”门外喜婆高呼,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再次鸣起。
“奶奶,爹,娘,大哥,二哥,小妹在这里给你们磕头了!”双膝下跪,珠帘散落,三个辞别头,女子面容淡雅,脚步细微,登上了那红绸宝石的大红喜车。
鸣锣开道,车轴滚滚,身后是长长的送亲队伍,蜿蜒崎岖,穿过临安城的大街小巷,路边观望之人,或有叹息,或有悲泣,也有羡慕。
花轿之中,伊墨端坐在内,平静无波的脸上却藏着万把锋刃,思绪回转。
乾德十三年,宫中骤然聚变,无数铁骑鱼贯入宫,骤雨突降,冰刃厮杀,那年她不过六岁,父皇病重,她随母后守在未央宫中,灯火摇曳,那一夜未央宫跪满了妃子臣子,玉榻之上的父皇面容枯槁。
而未央宫外,她的皇兄们誓死与叛军厮杀,从来没有哪一次宫中的皇子们有这一次这般的同心协力,浴血未央宫,终还是死在乱箭之下。
金甲撞开未央宫晕红大门,冷风灌入,灯火烛熄,玉榻之上的父皇就那样在一阵禁脔中死去。
小小的她还未从父皇的离世回过神来,未央宫已是染血一片,她的母后、她的皇姐们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那夜烈火焚烧,屹立数百年的华国宣告灭亡。
思绪回转,喜轿落地,喜婆高呼,新娘出轿。脚下红色地毯蔓延入轩王府,红白相间的绸缎挂满整个轩王府。
“新娘跨火盆······!”一个人的婚礼,眼前珠帘摇晃,轩王府大厅近在眼前,她手捧黑色的排位缓步走进轩王府的大厅行三叩之拜,这一场“丧嫁”便算完结,没有新郎,没有高堂,亦没有宾客,就那样端着排位进了新房。
伊墨淡淡的看着手中的排位——齐国轩王之牌位,倒也并不害怕,只是寻了个显眼的位置放好。
退去一身大红喜袍,活动了胫骨,卸了妆,便倒在喜床静静入睡。
却不知,月黑风高之中,房门轻开,男子墨衣长衫,银面薄唇,悄无声息进了屋,房中烛光微闪,大红喜帐之中,少女容颜姣好,沉静如斯。微风从窗外吹进,床帏浮动,少女猛然张开双眼看向床边,听着被风吹得吱呀的窗户,眼色微微沉了一下,复又睡去。
“王妃,王妃!”
噼里啪啦的敲门声,卫伊墨不耐烦的张开双眼,看着窗外还昏暗的天空,起身掀开床帏,下了床,走到门前开了门,入眼的便是一张笑得灿烂的老脸。
“王妃,该起了,一会儿还要进宫谢恩呢!”钱嬷嬷说着也不等卫伊墨回答便自己挤进了屋子,自顾自的招呼身后一众丫鬟进屋。
卫伊墨看着端着洗漱用品和各种衣物首饰的丫鬟,打了个哈欠也没怎么理会,只是淡淡的问了句:“香儿呢?”
“小姐,”屋外听到声音的韩香儿心中一阵窃喜,急忙进了屋。
卫伊墨见香儿此时才进来,又看了一眼笑得灿烂的钱嬷嬷,只是嘴角略勾了勾便吩咐香儿为自己梳妆。
钱嬷嬷见卫伊墨将香儿唤了进来,又叫香儿给自己梳妆立刻不答应了,提步上前抢过香儿手中的木梳子笑道:“王妃如今身份已经比不得从前了,身边的丫鬟嬷嬷也是要挑最好的才是,小莲、玉珠你们过来给王妃梳头,翠荷、冬梅、湖珊将衣服首饰端过来给王妃任意挑选。”
“是,”被钱嬷嬷唤到的几个丫鬟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小莲和玉珠二人手中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檀木梳子一左一右便要为卫伊墨梳头,而香儿则是早已被同钱嬷嬷一并进来的另外两个婆子给拦开。
卫伊墨端坐在镜前,透过眼前的铜镜将身侧钱嬷嬷和进来的一众丫鬟婆子都看了个清楚,虽然自己现在是轩王妃,轩王府的女主人,但是这些人的眼中哪里有半点儿的尊重,倒是对这个钱嬷嬷十分的尊重。
哼!卫伊墨嘴角微勾,眼中流光溢彩,缓缓起身,长长的墨发随意铺撒在身后,一身白色里衣不纤尘。
“香儿,去吧屏风上的雪貂披风给本王妃拿过来!”
被唤到的韩香儿先是一愣,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挤开拦住自己的两个嬷嬷,大步走到卫伊墨所说的屏风前将雪貂披风取下,然后又大步走到卫伊墨身边将雪貂披风披在卫伊墨身上,系上蝴蝶结,长长的雪貂披风正好将卫伊墨曼妙细小的身姿遮挡住,也遮挡了这晨间的寒意。
“王妃,你这是做什么?”钱嬷嬷看着卫伊墨,虽然眼前的少女瘦弱不堪,但是那刹时散发出的通身气派却让人有一种膜拜之意。
“你们两个去,将府中所有的丫鬟婆子、管家小厮护卫都给我叫到院子里来,本王妃要训导!”清脆悦耳的声音确是极具威慑,被卫伊墨点到的两个嬷嬷,也就是刚才拦下香儿的两个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惧意,但是都没有动作。
卫伊墨看着两个完全不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的嬷嬷,心中倒也不气,只是吩咐了句:“香儿,拿剪刀剪了她们的耳朵,听不见本王妃话的奴才留着耳朵也没用,倒不如剪了干净。”
韩香儿听到卫伊墨的话心中一阵喜,脸上更是笑开了花,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红色剪刀就走到那两个嬷嬷面前。那两个嬷嬷见韩香儿真的拿来剪刀要剪掉自己的耳朵,心中微颤,余光瞥了一眼一直一言未发的钱嬷嬷,见钱嬷嬷做了个割喉的手势,心中底气一下子上升,也不将韩香儿放在眼里,两人上前伸出双手就要将韩香儿制服然后掐死。
而这一切卫伊墨自己是看在眼里,若是方才只是想要小惩大诫,现在却是杀意顿起,冷声道:“香儿,剪了耳朵顺便也挑了她们的手筋脚筋,这种不听话的奴才轩王府不需要。”
“是,”韩香儿一阵欢喜,多久没有见血了,自从接到圣旨以来小姐就规规矩矩的待在家里缝制什么嫁衣,没想到这才刚到轩王府就要见血了。
两个嬷嬷听着卫伊墨的话,心中一惊,而对卫伊墨又是一阵鄙夷,只有小门小户的人家才会教出如此狠毒而愚蠢的小姐,以为进了轩王府做了王妃就是这轩王府的主人,真是笑话,嫁给一个死人还想耀武扬威,又想到市井传言的话——卫家三小姐在接到圣旨那天竟然高兴的开始准备嫁衣。暗道这卫家三小姐真是白痴。
思及此,两个嬷嬷已经将卫伊墨当成一个贪图富贵狠毒而无脑的奸商之女,也完全不将手持剪刀逼近自己的韩香儿放在眼里。
“小丫头,本来还想留你一命,既然你想这么早死,就怪不得我们了!”两个嬷嬷压低着声音,看向韩香儿的眼睛散发出杀意,二人上前想要凭借自己肥硕有力的双手将瘦弱娇小的韩香儿制服然后顺势掐死,却没想到当二人伸出双手靠近韩香儿时,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到脑袋两边一凉,紧接着是双耳被剪下的剧痛,又看着眼前面带笑容的韩香儿以及韩香儿脚下的四只带血的耳朵,二人同时发出杀猪般的吼叫声。
“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吼叫声接二连三,惊得屋子里的一众丫鬟面色发白,有的甚是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而一直静静的站在一边看好戏的钱嬷嬷心中一震,但是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倒也没有屋中其它丫鬟的狼狈样。
“呵呵呵,”韩香儿轻笑出声,“小姐说要我挑了你们的手筋脚筋,你们可要好好的不要动喔,若是我这剪子在剪断手脚筋的时候不小心一用力戳断了你们的骨头那我可不负责,骨头断了可比手脚筋断了还要疼上许多呢!”甜甜的有些俏皮的声音,但对于在场的丫鬟婆子而言这无疑是鬼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