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此声,虚弥已是措手不及,万万没料到费逐竟如此阴损,但掌已击出,再使出功力就已经晚了。“砰!”虚弥右肩处被击中,肉体相撞,竟发出了裂山般的巨响,不得不让人惊异于“大开山掌”的威力。
又见虚弥侧摔出十余尺,爬将起来时,右肩已是血肉模糊,血溅在袈裟上显得更加怪异——暗金的纹路更显暗淡,而红色的部分却红得更加妖艳,似乎把虚弥的血都吸了进去一样。虚弥捂住了伤口,走路都有些踉跄,神情既有惊讶又夹杂着愤懑。
未等虚弥站稳脚跟,费逐一掌又至,直拍向虚弥的天灵盖,虚弥眼神骤变,变得冷漠至极,见到掌风刮来也不慌乱,只待费逐把手在送前半分。虚弥突然腾出了右手,自下而上地拦开了费逐的大开山掌,左臂又似闪电一般,直直地点向了费逐的右肩要穴,若非眼力极好的人,只能看到虚弥的袈裟一抖,费逐就直直地瘫在了地上。
虚弥只一步跨开,任由费逐倒在了脚边,像虫子一样挣扎着。费逐右肩要穴被点中时,右手便像烧焦了的叶子一样扭曲了起来——虚弥只一下,就断了他的右手经脉。
当虚弥回身时,唐立看到了他的眼睛——红得能淌出血来。唐立倒吸一口冷气,倒也不是因为他在虚弥的眼里看到了杀气而被震慑住,而是他记起他们一直寻找的那枚猩红色的舍利。
黑暗中,单廷昭冷笑了一笑,道:“这费逐,真是莽夫。不过倒拜他所赐,那堆辽人不敢同这老僧纠缠,我们便再等上一盏茶的功夫......不,现在就能出去!”单廷昭往门边上走了几步,发现唐立并没有跟上来,而是怔怔地瞅着洞出神,心下便道:还是把他也带上为好。便又折步回来,拍了拍唐立的肩膀:“趁现在,快走!”
猛地被拍了一下,唐立险些又叫出声来,但单廷昭掩住了他的嘴:“嘘!”又放下手来拉住了唐立的左手,朝着外面扯了扯,唐立心乱如麻,只得先叹息了一声,跟他走了过去。
刚到塔门,唐立便给单廷昭扯了起来,紧接着单廷昭又用右脚点地,施展轻功跃了出去。外面的辽人看到塔里面有一团东西飞了出来,都给吓了一大跳,纷纷后退了一步。单廷昭抵着唐立,轻轻地落到了虚弥面前,微微行了一礼,又大笑道:“托大师洪福!晚辈们得以脱身,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说话间,单廷昭却是在打量四周辽人的数量,以期在最少人处突围,又竭力眨巴着眼睛,适应外面的阳光。不等虚弥反应过来,单廷昭又是大笑了几声,揪住唐立衣领,便要从边上溜走。
“呵!犯不着再见,你们就给我留在这里吧!”辽人们的后面,一个中年男子冷笑了一声,一道凌厉的功力直袭而来,单廷昭自是措手不及,他怪叫了一声后把唐立甩了过去想挡住功力,自己却又倒退了几步。“不可!”虚弥深觉不妙,唐立虽然是有练过功力,但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鬼,决计挡不住这一下,刚说着,虚弥便急速抽身过去,虚弥动作之快,有如魅影,竟也让他后发先至,拉住了唐立,随手一掌,推开了那道功力。
这时,只见辽人们如同潮水般,朝着先前那个中年男子的方向跪下,口中喊着:“参见大辽前先锋!”他们皆道辽语,唐立也听不懂,乍一看以为是有天神下凡,把辽人们尽数压倒在地上。唐立被虚弥用袈裟护住,平安落了地,才反应过来时单廷昭把他甩了出去,当下怒火便蹿了上来,又闻虚弥道:“小友无碍吧?”唐立才勉强遏住怒气:“多谢大师相助,晚辈无碍。”
反观单廷昭,他原想着趁乱跑开,不料一道身影倏地冲到了他面前:“留下吧!”单廷昭一愣,那身影就是那群辽人口称前先锋的男子。那前先锋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向单廷昭的胸口,单廷昭挺剑刺去,前先锋冷笑一声:“还使剑?”正说着,又探出两根手指来,拈定了剑身,单廷昭一惊:我这剑刺得又快又稳,他竟一下就夹紧了?!惊讶间,单廷昭感觉到剑柄处荡开了一圈功力,竟是那前先锋由手中两指传出功力,再经剑身来震出功力。
只这么一下,单廷昭便觉右手酸痛,几乎要松开剑了,前先锋哪里会等他,使出功力时又举起了右掌击向他左胸。电光火石间,单廷昭也不能多想,硬起头皮来抬起左掌,生生地接了他一掌:“砰!”“嘶——”单廷昭自然是接不过这一掌的,但他趁着对掌时,飞速地抽走了封剑,又趁着前先锋的一掌,轻悠悠地晃开了两三丈开外。
“嗯?”前先锋惊讶地看了看左掌,他夹剑的两根手指间,被磨出了一道血痕,但令他惊讶的并非是血迹,而是他感觉自身的功力随着单廷昭离开而被抽出了一点,只是之前往剑上输送功力时没有感觉出来罢了。这人决计没有这番能耐,居然能抽出我的功力来。前先锋盯着单廷昭手上的封剑,心中暗忖,能做到这点的,很有可能就是那把剑,宋国的物事,果然都怪异得很,不可不防。
当下琢磨完,前先锋又冷哼了一声,又如鬼魅般闪到了一名辽人旁,从他那里抽出了一把弯弯的马刀来,起了个势:“可不能让你走脱了。”之前见到那前先锋如魅影般的身法,便知此人定不寻常,至少轻功十分了得。单廷昭想到此处,脸色微微地变了,又见他举刀砍来,也不容他细思,横剑便直削了过去。
两件兵器快要相接时,前先锋收住了刀势,改劈为刺,其时单廷昭剑势已老,哪里容的他拨剑回挡?只能是往旁边上一跳,躲开了一刀。前先锋捏准了时机,抽刀又往横里一扫,扫向单廷昭的双腿。单廷昭本就觉得自己的剑法出众,岂知被这前先锋几刀就给逼得上跳下窜的,失尽了颜面,心中自然是恼怒至极,握剑自后往前一推,“呯!”地一声,刀剑相撞,发出了一声脆响,前先锋手中的刀碎成了数截,他本人却被震得往后面退了几步,脸色青的可怕:他分明感觉到了自己的功力自剑里冒了出来,震退了自己。
好一把妖剑!前先锋心中不断地骂着单廷昭手中的封剑,想得恼火了,下意识便凭空打出了一掌,直扑单廷昭,打出一掌后,前先锋立即便后悔了:哎呦,我怎地忘了这剑能吸去功力?然而单廷昭功力几乎耗尽,并无半分气力来硬接这一掌,也不懂这剑里的奥秘,只能是纵身往左边扑去,避开这掌。
嗯?他怎地不吸了?前先锋心中一丝惊喜闪过,又横掌来对单廷昭,单廷昭有如老鼠被猫戏弄一般,不断躲来躲去,心中窝火。见到前先锋不靠掌力的掩护便冲了过来,便引剑过了式,又“刷刷刷”三剑刺出,直刺向前先锋的左眼、右胁,左小腹部三处要害。前先锋只想试探单廷昭对妖剑的掌控力,所使身法自是包含数处退路,别说三剑,便是给他刺上十三剑,三十剑都未必能刺中前先锋,当下前先锋也是冷笑一声,拖起右脚来飞身向上,躲开了三剑。
然而,前先锋只是得意于自己身法的高超,也不想单廷昭简单的三招中是否包含了别的变招。单廷昭一见他轻跃飞身,便默数前先锋落地时间,又拽过剑来,空转了一圈,待得前先锋身要落地时,单廷昭手中封剑也如电闪般扫过。
这着剑招,也是单廷昭苦苦摸索了好几年才想到的,剑招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对前面的剑式要求很高,先前单廷昭刺出的三剑中,不能有一剑剑势使老,需用力拨剑翻刺,在心算对手的方位时,手上剑势不能有丝毫的迟缓,最后的一扫,时机需要把握的很好,且必须能一击毙命。
“撕拉!”一声撕裂声响起,前先锋后退了几步,胸前衣衫给破开一道自右肩到左腹的口子。先前他在空中时便见到了单廷昭转了一圈,剑已做扫势,便知不妙,偏地人在半空中无处着力避开,只得将功力聚于胸口护住要害。前先锋低头看了一眼胸膛:上面有一条血痕,虽然浅,却也是在流出血来。
“呵!阁下好剑法!”前先锋把弄了一下衣服,皮笑肉不笑地道。单廷昭便知对方已然有所防备——同样的招式再使第二次就明显是在找死了。单廷昭手中的剑又对着前先锋的数处要害晃点了一下,仿佛在瞬间就要刺过去。见状,前先锋扬出右手来,提防着单廷昭,然而单廷昭功力快耗尽了,只想快些离开此地。
双目相接,但单廷昭和前先锋却都猜不准对方要攻向自己哪里,单廷昭心生一计,开始绕着前先锋转起圈来,手中的剑却又一直对着前先锋。“有本事倒是攻过来啊,转圈算什么意思?”前先锋又破口大骂了几句,打出了一掌。
对于前先锋的掌力,单廷昭也猜得出这样一掌的波及范围——打出时范围小,约到远处,范围却是越大。因此,见到掌风袭来,单廷昭一喜,只是稍稍地退走了一步,便能侧身躲开了掌风,前先锋只闻单廷昭“嘿”了一声,刚放下手掌,便见到一柄剑直刺了过来,眼睛余光又扫到了单廷昭身形暴退,竟然弃剑逃走了。
再反应过来时,剑已经快至眉心,前先锋急急地往后仰头,额头仍是被剑划出了一条伤口。前先锋再抬起头来看时,单廷昭已至十余丈开外了。“混账东西!”此掌速度极快,威力也强,半息间就击中了单廷昭。“啊——”他惨叫了一声,背部直接炸开了,溅出血来,他摔到地上,一动不动。前先锋正窃喜时,单廷昭又翻身起来,硬撑着一跃一跃地隐进了树林里。纵使前先锋身法再好,也是无可奈何。
忽然,他听到身后的剑被拔了出来的身音,心中一惊,也不管是什么,先是一掌向身后轰了过去。待他转身时,一道红影闪了过来,推开了掌风。前先锋又是一惊,向后退开了几步,才看清是虚弥,和在虚弥身后拔出封剑来了的唐立。
先前单廷昭和前先锋打斗时,虚弥一直忧虑地望着舍利塔,而边上的辽人们因为没有得到前先锋的命令,也都不敢妄动。唐立扯了扯虚弥的袈裟:“大师,你和那舍利塔到底是什么关系?”虚弥只笑而不答,用目光扫了扫四周,又看了一眼唐立。
见到虚弥不答,唐立也无可奈何,心思却又转回到了单廷昭手上的封剑来。见到单廷昭剑术直逼得前先锋还不过手,又划伤了前先锋,唐立心中不由得暗暗叫好。随即他又看到了单廷昭直接弃剑而逃,反而又对前先锋打中了单廷昭叫好了。唐立看见封剑正插在前先锋身后,便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把它拔了出来。
而唐立也没料到那前先锋反应那么大,直接一掌打了过来,幸得虚弥一见唐立跑开,也随机跟上去,才来得及挡住那一掌。
两人功力皆深厚,故形成的掌风,自也是威力不俗。前先锋大笑了一声:“耶律保生来就爱寻高人不乐意,大师,这掌可接好了!”说着,双手又平推出来,虚弥右脚后撤了一步,左手却向前,直伸出了食指和中指,穿过了耶律保的双掌而点向他的咽喉。耶律保暗骂一声,又沉下右掌,只留下左掌,身体却又向左边抢去,绕开了虚弥的手指,左掌倒也毫不含糊,仍是直打向虚弥。虚弥抬起在前面的左脚,顺势用左掌对上了耶律保的左掌,再借着耶律保的掌力弹开了几尺远,惹得耶律保十分恼怒:“中原人都只会避来避去的么?!”
眼睁睁地看着虚弥自若地落地,耶律保又生七分怒气,刚才的一掌,两人都使出了不少功力,但耶律保却探不出其虚实来,又添了三分的惧意和惊奇。耶律保见到虚弥虽负伤,但是想凭一己之力是很难打垮他的了。正想着,耶律保的眼光便落到了背着封剑、缓缓后行的唐立的身上。
虽说唐立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毛孩,也是无辜的,但为了要挟虚弥,也顾不得什么了。耶律保蹿向唐立,唐立先前便注意到耶律保老是偷偷地瞄向自己,知是不妙,又在瞬息之间,耶律保就施展开了身法。唐立只得横起剑来,护住了上身,然而耶律保哪里会去管他做什么,直接冲到了唐立面前,往唐立脚边一扫,便扫倒了唐立,待得唐立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给耶律保揪住了后衣领,悬在了空中,封剑也对准了他的喉咙。
虽然虚弥见到事情不对时,也想冲上前,但无奈耶律保身法委实是太快太诡异了,以至于虚弥根本就拦不住他。“嚓啦!”一排的辽人拔出了刀,对准了虚弥,又刚好隔开了虚弥和耶律保。“辽国想要的东西呢?”耶律保冷冷地问道,虚弥冷笑了一声:“要不要我现在就抖出来给你看看?”“大师说笑了,还是劳烦你等辽国的命令下达后再抖出来吧,哼。”
“无论如何,都请你放了那个小孩吧。”虚弥双手合十道,“哦?”耶律保顺势掐住了唐立的脖子,唐立突然一口气上不来,吓得不断咳嗽,又使劲掰开前先锋的手:“别......别杀我......我知.......知道耶律泽......”“什么?”耶律保愣住了,唐立掰开了他的手指,深吸了口气,又不住地咳嗽起来。耶律保反应过来,眼睛倏忽地就红了,他直接一把揪起了唐立:“他在哪?”“塔里!”唐立感觉冷冰冰的剑在不停地逼近自己的气管,急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有些惊慌地喊着。
耶律保的目光从唐立身上扫过,又扫到虚弥身上,脸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