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母这处有许嬷嬷照顾着,倒是妥帖。
叶卿卿转而走向安置幼儿的院子,掸了掸仿佛还带着淡淡素香的衣袖,轻声:“随我去看看那两个孩子吧。”
“姑娘,今日您身体才好些,不若改天吧?”天色已晚,这风冷月寒的,珍珠很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迟疑道,“孩子有奶娘照顾,该是无恙。天也已经不早了,怕是已去睡了。”
珊瑚看着她,苍白恍若透明的小脸,被寒风一吹,泛起微红,看上去柔弱易碎,灼灼桃花般的水眸也笼上朦胧的的雾气,显然是虚弱极了。
也附声道:“珍珠说得不错,姑娘……”
叶卿卿抬手制止她们的劝阻:“我已无大碍,母亲身体抱恙,无法面面俱到,身为长姐,自该为母亲分忧。而今正是乱时,我心中不安,不过是几步路程,你们不必担心。”
瞧着她心意已决,珍珠她们只得无奈领命。
走到门口,耳尖地她听到一阵婴儿微弱的啼哭。
叶卿卿身形一滞,面色陡然凌厉起来,灼灼桃花瓣娇艳的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当即推开身侧服侍的人,快步上前,直到闯入内室,也不过是转瞬的时间。
“你在干什么!”
叶卿卿一把握住还未来得及离开床榻的那丫头的手臂,就听身后琥珀惊呼“玉儿姐姐”。
刚刚还花容失色,眼底止不住惊慌的丫头,闻言立时恢复了从容,如珠如玉的面庞上涌出些许赤诚:“前头事儿繁多,下人们都集中在那里,奴婢担心奶妈照顾不周,特意来瞧瞧小少爷小小姐。刚刚……小少爷许是认生,奴婢想抱他起来,只听他就哭了起来,哄了好一会儿也没哄好,着实也是吓了奴婢一跳……”
叶卿卿却是不吃她这一套,像是丢什么脏东西似的,将她甩到一旁,俯身仔细瞧着哭得快要力竭的小哥儿。
只见他脸面涨得通红,细弱的胳膊无力地挣扎,不似旁边姐姐那般元气满满的哭嚎,反而像只小奶猫,可怜巴巴的呜呜叫唤。
一声声,简直要哭坏了她的心。
新生幼儿何等脆弱,叶卿卿再清楚不过。
而小哥儿生下来就比寻常孩子,这可让叶卿卿片刻不敢懈怠!
因为不确定珊瑚究竟做了什么,她不敢妄动,只怜惜地摸了摸他涨红的小脸,轻声哄着,直到他哭声渐歇,叶卿卿方转身,冷笑道:“请大夫过来!再将燕都叫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让这贱婢开口!”
听着动静急匆匆过来的丫环,赶紧领命而去,而奶妈则是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姑娘!”珊瑚尖声道,“奴婢伺候夫人那么久,不敢说面面俱到,却也没有过大错,不知奴婢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要被您这般折辱!你这样做,就不怕夫人知道后伤心?!”
这话说得,就差指着叶卿卿鼻子,骂她趁着叶母身体不适,独揽叶府大权,心怀不轨了。
叶卿卿根本不理睬她的垂死挣扎,反倒是珍珠,当即一个耳光抽过去。
珍珠早已窝了一肚子火。
自家姑娘就该自由快活,任性恣意,可自从来到了这天水郡,身子愈发重了她,不仅被各种琐事打扰,更是片刻也闲不住!
不知情也就罢了,如今竟反倒口出恶言,正当她们是软柿子呢!
“牙尖嘴利!”珍珠气得发抖,“主子还未发话,哪里轮得到你开口!”
琥珀下意识想替她说说话,却被珊瑚狠狠扭了胳膊,在她厉色的瞪视下,琥珀的小心思慢慢熄了,沉默不语。
瞧着琥珀受教,珊瑚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玉儿姑娘,伺候夫人原就是我们的本分,怎能以此要挟?
再说,姑娘管家,本就是夫人嘱托的。更何况,夫人认了姑娘为义女,便是信赖姑娘的。夫人和姑娘的母女情分,哪里容得到你说三道四?
姑娘仁慈,不愿同你计较。看在咱们一同伺候姑娘这久的份上,我就劝玉儿姑娘一句:有什么事儿,你是快快交代的好。不然,等到燕都过来,一切就不好收场了。”
叶卿卿想起那夜看见的男人,微微蹙眉。
这个燕都,究竟有手段?怎在下人心中有如此威望?
心中纵有千般思量,面上依旧是冷凝的淡漠,唯有那双灼灼桃花般的水眸,目光流转时,偶然泄出的一丝杀意,透漏了她内心。
听到这个名字,玉儿瘫倒在地,心里仿佛被泼了一盆雪水,牙关颤抖。
她在府里,因为细致知趣,被指给夫人做了上等丫鬟,从来都是威风八面。
只是,时间久了,看着二爷独宠夫人,凡是女子所需,最好的那份,皆被捧到夫人面前,纵然面上不显,但内心总觉得艳羡嫉妒。
心底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夫人也只不过是比她早遇见二爷罢了,不然,凭着她的才情,二爷该中意她才对。
凭什么要跟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一个处处不如她的女人?
玉儿不甘心!
人总是往上爬的,她自觉姿容出众、身份高人一等,该是被老爷收房的,夫人平日里郁郁寡欢,对老爷难免疏忽,她那是替主家分忧,最忠心不过的事情。
她不是没有勾引过老爷,只是因燕都的缘故中途折断。
既然夫人容不得她,那就别怪她心狠了。
是以,在二爷远方表妹和她密谋时,她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她永远也忘不了燕都对她的警告——若是再做妖,就杀了她。
今日之事若是被他知晓,焉有她活命的道理?
玉儿慢慢抬头,就见姑娘眼底的一丝冷光,刺得她一哆嗦,心仿佛被骤然捏紧,悸痛不已。
她色厉内荏地挣扎,哭声凄厉:“姑娘!您!您……这是要逼死我啊!”
眼见小哥儿被她陡然高亢的声音吓得又要哭起来,叶卿卿召来门外伺候的小厮,指着垂死挣扎的珊瑚,冷冷道:“拖出去掌嘴,我不想听到她再叫喊一声!”
下人忙捂了她还欲哭喊的嘴,将她拖了下去。
燕都过来的很快,珍珠将姑娘的意思仔细交代了一番,燕都并未多话,就将门外哭嚎不止的珊瑚带走了。
而紧随其后的大夫仔细问诊后只说并无大碍,只是小哥儿身上有红色的针孔,恐怕是被人扎过,才会啼哭不休。待他开些安魂凝神的方子,煎成药,让乳母喝了化在**中,再哺喂给小哥儿。
叶卿卿点点头,使人将大夫带下去妥善安置,说不出是后悔还是自责,她揉了揉眉心,解释道:“今日家里事多,恐还有用到大夫的地方,天色也不早了,就请您在此将就一晚。也省的来回折腾”
叶家在此地素有善名,而今只是听说家主有难,府里的魑魅魍魉就都冒了出来,根本不意图致叶家孤儿寡母死地,忒得没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