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千乘是一早走得,悄无声息。
叶卿卿独自起床后,兀自坐在榻上愣了许久。
直到天色大亮,她才缓缓从床上爬下来,梳洗过后,简单的用过饭,扶着珍珠就去了叶母那处。
她意思很简单,想拜叶夫人为义母。
而叶夫人也正有此意,二人一合拍,这事儿很快就办成了。
不过是一早上而已,在这叶府,叶卿卿就已经从叶姑娘变成了卿姐儿。
珍珠对此很是诧异:“姑娘,您怎么突然就这样做了呢?公子刚离开,怎么不跟他商量一下啊……”
叶卿卿笑道:“我独身一人在外,有些事是需要自己拿主意的。更何况,师兄让叶夫人做我及笄礼的主人……”
许嬷嬷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纠正道:“是义母,不过夫人更想听卿姐儿唤母亲。”
叶卿卿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好一会儿才顺着她的话接着说,“……师兄大概就是想让我将母亲看做自己长辈来对待。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哪里需要劳烦师兄?况且,厩里的事情紧急,自然是要先急着重要的事情来。”
珍珠圆溜溜的杏眼闪过一丝迟疑。虽然姑娘说得很在理,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叶卿卿拍拍她脑袋,顺毛似的:“乖,别担心了,我会跟师兄去书信的。”
叶卿卿觉得,也许是叶母很信任师兄的缘故,这才不过结干亲一天,第二日,许嬷嬷就把府里上下的账册、人事,都交到了她手上。
几乎是手把手交着她学习如何管理一个偌大的府邸。
而且,说得也甚是合人心意:“夫人身子愈发重了,以后,这些事儿,就拜托卿姐儿多多费神了。若是有哪个奴才不懂事儿,直接发卖便是,这儿就是卿姐儿自个儿的家,夫人可舍不得卿姐儿被下仆欺负。”
叶卿卿莞尔:“母亲就是疼我。只是我从来不曾接触过这些,以后,恐怕还需要嬷嬷多多担待呢。”
许嬷嬷连连摆手,和善地笑着:“不敢不敢。卿姐儿需要直接告诉老奴就是,可担不起主子的一声担待。”
叶府家大业大,需要家主操心的事儿很多。上到店铺发展、房产买卖,下到日常采买、屋瓦修缮,都需要费神。
叶卿卿虽然底子好,但毕竟也是孕妇,身娇体贵的。万是不敢让她太过劳心费力,免得伤了身子。
是以,将家里用惯的可靠管事一一指给了她,为她分忧。同时也怕珍珠一个照顾不周,特意又派了两个妥帖的丫鬟过来一同伺候。
新来的两个丫鬟,年纪比珍珠还要小些的那个叫琥珀,俏生生的,性子跳脱,活泼开朗,很容易就和院里的人打成一片;而另一个叫珊瑚,年纪较长,二八年华,真的跟花骨儿初绽似的,妍丽清秀,只是她心不大,为人规规矩矩的,处事妥帖稳重。
叶卿卿深深觉得,这两个丫头,琥珀大概就是陪玩的,而真正可用的是珊瑚。
虽然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争宠”的,珍珠丝毫不觉得受到了冷落,反而有些喜闻乐见的样子。
和琥珀一起逗她乐,跟珊瑚一起打下手,进步飞快。
十月下旬时,叶卿卿接到了姬千乘平安抵京的书信,她思考了一宿,第二日,就写了回信,将最近的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
最近西厥骚扰商队的行为愈发频繁了,幸运的,丢了货物钱财,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更多的是人财两失。
生活在天水郡,明显能感受到那种独属于的战争的紧绷气息。
叶卿卿看着这几日上报的商铺收益,明显下滑,听许嬷嬷说,城里不少人都买了田产,往上京方向迁居了。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战争恐怕真的会一触即发!
叶卿卿心中很乱:“嬷嬷,母亲产期将近,义父那里可有消息?”
许嬷嬷摇摇头:“还未有消息,不过应该是无碍的,咱们府里的燕都,已经去寻了。只是商路漫漫,怕是还未找到。”
“燕都?可靠么?”
“自是可靠的。”许嬷嬷看了她一眼,恍然道,“卿姐儿怕是还没见过,燕都是二爷在行商的时候救得一个西厥人,咱二爷心善,见他无家可归,便收了他做个看护。往常二爷出门行远商,都会让他看护着叶府。这燕都啊,看上去比咱们的人高大健壮许多,一股子野蛮气,可忠心却是一点也不缺。说来也是巧了,卿姐儿您来的时候,他刚出发去寻二爷不久。所以,您才没见过他。”
她话语自然,想必是相处久了,对人颇为了解。
叶卿卿点点头,可心里的不详预感却更深了。
几天后,半夜被敲门声陡然惊醒时,本来万分不安的叶卿卿却并未觉得心惊肉跳,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随便穿了衣服,裹了一件红狐裘衣就匆忙赶往待客的偏厅。
许嬷嬷在一旁暗自啜泣,厅正中央跪着一男子。
叶卿卿下意识的觉得他就是那个出门寻人的燕都,本能地打量他。
这男人,不足而立,身材高大挺拔,英挺若长生天之子。他五官轮廓分明而英俊,充满异域美感,周身散发一种难以言喻的霸气,狂放不羁,不似能屈居人下。许是察觉出她打量的目光,他如狼凶残的眼角微微一斜,向她瞟来。
竟是一双紫眸,如极北之地的寒潭,透着彻骨的寒意。见她目光不曾躲闪,那人似乎一怔,仿佛要择人而噬狂傲目光渐渐敛去,唇角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只盯着她。
叶卿卿居高临下,只觉他的目光阴冷黏稠的让人不适。
许嬷嬷瞧着她过来,眼眶通红,悲痛欲绝地唤了声:“卿姐儿,二爷,二爷他……”
叶卿卿扶住她:“义父怎么了?!”
跪在下方的燕都语调平稳地将之前所言又重复了一遍。
本来他是寻到了叶二爷的踪迹,只是,等她们顺着痕迹找了过去后,却只发现一地残破腐败尸体。
地上有打斗痕迹,因为时间过去了些时日,已经看不出是何人所为。加之是在荒郊野外,尸体大都被豺狼啃食,无法辨认。
说着,燕都将叶二爷的随身玉佩递给叶卿卿:“本来我也是不敢肯定,直到……我发现了这个……”
二爷随身携带的玉佩,轻易不会取下。
既然发现了这个,恐怕二爷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叶卿卿死死捏住玉佩,目光一会儿涣散,一会儿阴戾,面容渐渐扭曲:“不过是个死物……万不可轻易下结论!”
紧紧咬着牙关,只觉得胸口压抑地阵阵疼!
叶卿卿想起了叶母,她身怀双子,本就比一般产妇更加危险!要是被她听到这个消息,只怕……
那后果,叶卿卿简直不敢想!
她猛然将玉佩扣在手心,目光冷冷地环视一圈,最后重重地落在了燕都身上,一字一顿,厉声道:“母亲临近生产,我不想让任何事情打扰她。燕都,你手下的人继续去寻,我不信义父会败在西厥乱兵手里!
另外……今日之事,谁敢泄露给母亲知道,我叶卿卿,必要他全家死无葬身之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