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二年,一场不为人所知的大战在草原深处展开。唐军对突厥,20人对8000人,双方对峙了数日终于要有个结果,午后就要分出胜负来。
这一小队唐军的指挥官周瑾此刻面色沉重,他和每个士兵一样全部的心力都在努力避免想象处境的危险。起初,周瑾觉得给士兵做一个榜样是他的责任,所以他骑着马在队伍前走了两遍;但是,当他看着每个士兵脸上的神情时,他意识到,自己没什么教给他们,也无须教他们什么,他们就是最好的士兵。
“长矛用力戳,盾牌用力顶。”周瑾喊到,接着他拔出自己那把染血的佩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士兵,叹了一口气,又转头换上了一副充满渴望的面孔,说出了最后的话语:“听着!敌军纵有百万,也无一个男儿。杀!”在最后几个字吐出口之前,周瑾就率队冲向了乌泱泱的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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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徽元年正月十五,长安西市。前一年李世民的驾崩让整个长安都没什么节日气氛可言,“月色灯山满帝都,香车宝盖隘通衢。”的景象是看不到了,但百姓们还是尽量的搞出节日氛围,对百姓来说这几天的“狂欢节”是一年中最快活的日子。
长安西市流传的各种流言如同这市场上的货物,好的还是坏的总要精挑细选才能分辨。最近的“时新流言”是圣人与先帝的才人打得火热,那些传播流言的人各种光怪陆离的描述,好像他们当时就在旁边一样。
“圣人当初在先帝还在病中时,就和那才人打得火热了……甚至在先帝病榻前如此如此呢……”说这话的西市的贩布牙狼侯六郎。市场上的包打听,
周边围着的人听的入神,也有那好事儿的人起哄道:“六郎,你如何看着的?这等风流事,黄门都遣散了罢。”一阵哄笑,侯六郎也不理会那些人接着说着……
一个高大漂亮的少年在那听得入神,这时走来了一个伴当打扮的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大郎,可让我好找。老都管找你呢。”少年不情愿的离开了那围着的圈子。
在伴当的引路下,少年来到了一处不大的宅子,这是他的家。少年名叫周瑾这是现在的名字,他是一个魂穿者。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他想着感受一下这个时代的节日气氛,于是偷偷溜出门到了西市。
看着这不大的甚至有点败落的宅子,周瑾内心感叹:“毕竟不是出身五姓七望啊。”在周瑾进门后,迎面撞上一个面色黝黑,身材佝偻,胡须稀疏的老人。这是他家的老都管,姓林从自己爷爷那辈起就服侍他家。老头满脸焦急的说道:“阿郎,你这大病初愈怎好就这么出去,穿的还如此单薄,外头凉着呢……哎!”边说边摇头叹气起来。
这样的关心让周瑾有些惭愧,觉得自己不懂事儿,他低着头:“老都管说的是,我以后只听老都管话就是了。”
看着自家阿郎态度诚恳,林老都管简直要流出泪来,过去周瑾不是没有偷跑出去的时候,自己也是这样语气来劝,但周瑾都是嘴里说着混账话,脸上也没个好脸色。如今这样有礼,老都管不由得感叹阿郎长大了。
“我也不说了,只是阿郎的的大事儿……”不等老都管说出口,周瑾抢白道:“这个嘛,以后再说吧。”说着拔腿往内堂去了。无论前世今生,他最不喜欢的就是逼婚。
老都管却是紧追不舍,直跟到内堂去。在内堂周瑾看着桌上摆着的名帖,地上堆着的礼品感到无比厌烦。老都管这时跟来,周瑾扭头朝着老都管瞥了一下。老都管笑了一下露出了仅剩的几颗牙齿,说道:“阿郎如今也大了,三年前就该成家了。只是明府殁了,要守孝三年,这才耽搁了,如今三年过去了。阿郎也19岁了,再不成婚就成老汉子了。”
“说得轻巧,我又没个家业。哪家肯把女儿给我?”
“阿郎的模样还怕娶不到亲吗。”老都管拿起桌上的名帖一个个的念道:“这李家娘子年方14,祖上与太祖皇帝还有亲呢,模样更是一等一的。这赵家的娘子年纪大了些与阿郎同岁,出身天水赵氏,八柱国的后人。还有……”
“老都管!”周瑾不让他接着开口。“我……我并非不娶只是……只是我已与一家娘子约定好了,我专心只等她的。”
老都管有些疑惑,他从没听过自家阿郎的还有这种事儿。开口问道:“是哪家的娘子,模样、家世如何,怎么从未听阿郎说起?”
周瑾接着扯谎道:“那娘子相貌是一等一的,家世也是一等一的,五姓七望也不及她家的贵。我与她一见定情,只是有一样,她要我上进。我答应她等功成名就时便娶她。所以老都管,这些名帖礼品都退回去吧。”
自家小主人的这番话语虽然有些荒唐,为等一个娘子耽误了婚事儿,但看小主人这番坚持,林老都管也不好再说什么。
“既是阿郎要等那娘子,可知那娘子是极好的,可说要阿郎上进,不知道上进到什么时候才够呢?”
“男儿当自强。我心里只有她一个,她心里也只有我一个。只要我上进的功夫被她看到,还怕什么?”周瑾正色到,语调之铿锵足以让一个演员一举成名。
看到周瑾的“心意”老都管虽然不是十分理解,但毕竟从小看到大的阿郎,只能是支持了。
“阿郎吃过了吗,要不要传饭?”老都管想着阿郎天未亮就跑出去,现在肚中肯定是饥馁了,早就预备下来了。
周瑾看了看外头的阳光,已经是接近中午了,周瑾想了想唐朝人应该是两餐制这会儿吃饭不知道吃些什么。又伸手拍了拍肚皮,的确是有些饿了,“瞧我这,大早上出去一文钱也没带,连个芝麻胡饼都吃不了,这会子空着肚子回来,倒是劳烦老都管来备饭。”边说边笑。
“哈哈,虽然不是锦衣玉食,叫阿郎吃饱不成问题。”老都管笑着让小厮们就在内堂摆上饭食。一共摆上了四样,虽然没有美器盛着,倒也收拾的整齐。
“胡饼、羊肉汤、粳米饭……不错不错。”看着摆上来的四样,周瑾是满心欢喜,他从不挑是不是锦衣玉食,只看喜欢与否,这四样偏巧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
“阿郎这是做甚?”周瑾上前搀着老都管把他往饭桌旁边拽,把他按在正对自己的位子上。
周瑾接着给老都管盛饭,想到老都管的牙齿不好,用羊汤泡了饭摆在老都管的面前,对着老都管行了一个礼,老都管忙跳起来,他不敢受这番大礼。在老都管固有印象中,主人和奴仆有说笑的,关系好似一家人的也有,可主人对着仆人行礼这是决不允许的。“阿郎,我如何受的起啊,这不是折我的草料吗!”老都管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当拜的,老都管在我家几十年了,和我阿翁一个年纪,我阿爷在世时对都管也是客客气气的。如今到我了对老都管更要敬重才是,过去我混沌不晓事,家里的事儿都是老都管料理的,前些日子我在病中也是老都管照顾的。对老都管当然得敬重。”周瑾说笑着给自己添饭,摆齐后周瑾对着老都管说道,“请”。
在饭桌上周瑾和老都管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从家国大事到风土人气到世俗故事,最后聊到了自己的前途上。
“阿郎,可想过投托到哪位相公门下。”老都管说着,那表情活脱脱一个投资人挑选投资对象的表情。
“能投谁呢?我阿爷左不过一个雍州司马,虽是先帝的天策府中出身的小吏,可从不爱结交人,哪有人去投啊。”周瑾心里愁闷,人脉是要积累的,父辈的人脉到了子辈才能发挥作用的,偏偏自己父亲是高风亮节,两袖清风。
老都管愣了一下,马上又笑了起来:“长孙太尉是圣人的亲舅,若是投到他门下得圣人青眼,计日而待啊。”
周瑾喝了口羊汤,接着讪笑着向老都管解释道:“老都管,且不说圣人初临大位,国事皆要仰仗于长孙太尉。想着浸润他的人多了,都不一定能够得上。我又如何能够得上呢?这种事想都不敢想,也就在家说说罢了。”听着自家阿郎的这一番利害分析,老都管佩服到五体投地。只是他不知道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自家阿郎早知道长孙无忌没有未来可言。
“那便难了,无人抬举何时才能升迁呢?”
“如今天下太平,边关上搏功名也没地方。”
“那阿郎与那娘子的婚事不知何时才成啊。”
老都管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周瑾也不插嘴,只是埋头把碗里的饭扒拉干净。
等到老都管把一通话说完,周瑾方才开口道:“得人抬举,也要自身够硬才行。况且别人也不是白抬举的,好时便罢,不好时就能摔了你。万事靠自己罢。”
“阿郎真是好志气,府君在时也常说:‘此儿虽于礼乐之道上无进益,却是个天生的将军。’就是这个缘故府君才奏于先帝让阿郎从戎。”老都管笑着点头,眼前的周瑾好像已经成了将军模样。
“如今我是一个队正,将来就是旅帅、校尉……”周瑾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只等一场大战,一场大战……”
饭罢后,老都管收拾了碗筷,等他再回到内堂的时候,周瑾又不见了人影。
“阿郎、阿郎……”老都管在宅子里四处喊到。
长安郊外,周瑾正开弓射箭检验武艺。噌噌弦响,长箭在一颗树上画了一个浑圆的圈,中间只留了一枚开元通宝大小的地。
“命运之矢只有一发。”周瑾的眼前那一小块已经不再是射击的目标,而是自己的前途,手中的箭也不再是箭而是命运。他把一切交给了这一箭。
“嗖的一声。”长箭离弦而去,正中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