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凤鸾的到来,让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瞧着这一身并不艳丽的打扮,全无绝色之感,倒显得俊秀清丽,想来这位艳名满长安的女子是非常懂得低调的。只是如此前来还是多少都让人深感意外。
李凤鸾手捧茶杯小小的抿了一口,真是优雅极了,即便在她那毫无粉黛的脸上也能演示出一缕光彩来。
“此次前来,一是道谢。上次之事若不是各位出手,小女子恐难保全。二是,听闻黄老先生几次登门寻我,不巧我不是身体不适就是不在。今日特来登门,还想问问老先生,有何事寻我?”
逸仙听了很高兴,总算小兔的事情能解决了,不过这个事情似乎她插不上什么手,于是看向姜易。
黄姜易捋了捋几绺胡须,要说不说地在那儿憋着。逸仙不明所以,看了媚娘一眼。小兔从一开始的好奇打量来人,也一下子意识到了自己该解决的问题,于是也瞧着姜易。媚娘咳嗽了一下,示意黄姜易赶紧的,可是那个老家伙除了一脸尴尬外,什么举措也没有。
“有劳姑娘特地跑一趟,身子可好了?初次见面,我叫媚娘。”媚娘一边没话找话,一边拿眼瞪姜易。
“其实也不算初次见了,算上今天,怎么说,也有三回了呢。”
“是嘛,啊?!”
媚娘一愣,她不记得跟这个歌舞场中卖笑的女子有过什么接触。第一次她被天狗袭击,出来的时候衣衫破损、蓬头垢面,连正脸都没能仔细看清。算上今天也就是第二次而已,哪里来的三次相遇。
李凤鸾低头一笑道:“记得前些日子,在一位旧友女儿的婚宴上,小女子曾有幸一观媚娘姑娘的绝色舞姿,真真是艳惊全场啊。”
“啊!你、你、你是……”媚娘拿手指着李凤鸾,嘴里语无伦次。
李凤鸾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哎哟~”媚娘说着就起身向李凤鸾那边挪了过去,其余三人一脸莫名其妙。
“我就说那日宴席上瞧着那位跳舞的姑娘身段眼熟,不成想竟然是李姑娘你,你怎会与狐王相识?”
李凤鸾笑道:“狐王有时会来看我歌舞,一来二去久了,就与之相熟了。起初并不知他身份,但看气度非凡,只当是微服出巡的贵人。后来一次遇到个酒醉客人耍疯,拉扯我衣衫非要我相陪,狐王正好在场替我解了围。渐渐地,我也常被狐王邀去参加他举办的宴席助兴献舞。一来二去的也就有所察觉,后来狐王也如实相告。”
“不想李姑娘舞姿卓越,胆量也过人。”媚娘笑道。
“哪里,我从狐王处听说了,几位都不是凡人。我在声乐场中,各色人物见得多了,不瞒几位,若说可怕,有些人怕是要比妖魔厉害不知多少倍呢。我们这样的凡人,神鬼妖魔一辈子未必能遇见一个,但是与人可是要天天打交道的,但你又不知道人家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是敌是友谁又说的清。谁心里有鬼、谁心里清明。今天看着对你挺好,明天说不定就背后捅你一刀呢。”
“姑娘真是好见解。啊,你看,既然我们的身份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有个事儿,关乎姑娘的前世……..”
“前世?”李凤鸾十分疑惑。
“啊,是这样的……”姜易瞧着气氛没那么尴尬了,也赶忙插嘴讲起了小兔与李凤鸾的前世今生来。
二
与此同时,那位被灭门的店主家里,唯一幸存的次子正带着一个掌柜的与两名仆人投宿在了鸿运来客栈中,准备第二天启程返回长安。
此刻正帮少公子整理行李的掌柜的还不能说是真正的掌柜,他只是在店里大掌柜不在的时候去帮忙的顶班人,如果店主家不想再开分店的话,他实际上也很难有晋身的机会。于是此次外出他一直想促成此事。
“少东家,我瞧着那杨老板很是看重您,想必也十分乐意与咱们合作,我看这次在广陵开设分号的事情,是准了的。”
“陈伯,以后万不可喊我少东家。我上面还有大哥呢,家业自然要他继承,就是喊少东家,也是该喊他才是。”王俊边擦脸便说道。
瞧着两个下人进进出出的,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陈伯又说道:“公子说笑了,要说大公子是该继承家业,可是要说这经商之事,还需天分。大公子人是不错,就是太老实了,商场如战场,怕是容易吃亏啊。再者,这要是真能在广陵开了分号,这大公子肯定是不能过去的,还不得指着您,到时候,您也算挣下一份产业了呢。而且我瞧着那杨老板对您的赏识可是别有一番深意呢,你的年纪、是否婚配,有无婚约都打听。我听说他家有个小女儿,与公子您年貌相当,说不定他还有结亲的意思呢。要是真这样,可就好喽。”
瞧着陈伯笑得贼兮兮的,王俊只觉无奈。这位陈伯在自己家里也效力了二十多年,按着父辈的礼法,王俊叫他一声‘陈伯’,但实际上,王俊并不喜欢他。此人太过势力,过于专注阿谀奉承。虽说经商之人要善于察言观色,能说会道。但若只会此等伎俩,气量又狭窄,实在不是能当大事之人。陈伯有野心,王俊是知道的,但是鉴于此人也确实没什么大本事,才会在自己父亲手下熬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混上个正经大掌柜的事做。如今又来他这里挑拨离间,溜须拍马。不要说开分号这种事最后怎样不好说,就是真做起来,怕是父亲也不会让他跟着自己的。话说此次出门,要不是店里事多,本应该让老掌柜刘伯伯跟着自己的。想想此前父亲曾嘱咐自己,说陈伯此人可用,但不可当大任,真是一针见血。对陈伯,以后还是远些好啊。
陈伯瞧着王俊没有答自己的话,还以为是他自己在心中思量,于是笑笑地告退了。出来走去寻店家,想着要问问有什么吃食。却不想正瞧见一位独身的年轻姑娘来投宿。
只见店家看着这位刚进来的小女子一脸诧异,“姑娘要住店吗?你自己一人?”
此话一出,引起周围不少人侧目。虽说如今也是太平岁月,但是单身女子独自投店的事情还太少见了。
“嗯,我父母相继去世,家中已无他人,如今正要去投奔长安城内的姨母去。我,我有钱的,虽然不多,但是不会赊账,只住一夜,明早就走。”
原来是个可怜人,店家听了之后也没再问别的,立马给安排了房间。陈伯与其擦身而过时,觉得这个朴素的女子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了。
三
长安城内,姜易讲完了蓝卿玉的来历,李凤鸾也明白了,自己前世今生的牵连。
“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小兔问道。
此时大家也已熟悉,李凤鸾早已把小兔搂在了怀里。要说论可爱,谁也比不过小兔妖。
“其实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姜易的回答让所有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儿。
逸仙饶是性情再好也有点压不住火了。
媚娘最先急了,“老杂毛你怎么回事?那时候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咱们几个齐了,这事儿就能解决了嘛!什么叫你也不知道怎么办?”
“是说咱们在一起能解决,可具体如何运作我确实不得而知。”说完姜易又尴尬地捋着胡须。
逸仙的心是彻底的凉了,本来她初见姜易时,还想着此人并不像媚娘说的那么不着调,应该也是个可靠的人。如今看来,还是自己太乐观了。想来回头去天庭的时候,还要把这事说于老君听听,请他老人家指点一二才是。
“其实我心里也没什么可怨恨的了。李凤鸾平静地说道。
众人一愣,都看着她。
李凤鸾又笑道:“虽然前世有些惨烈,但说到底也是自己作的孽。当然,卿玉的那次我确实是有些冤,不过也只能算是命运不济。媚娘跟黄老先生您为此也折损了百年修行,我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又认识了你们这一帮奇异的朋友,我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如今挺好,我没什么可怨恨的。”
“那离开那儿不好吗?”媚娘赶紧问到。
李凤鸾摇了摇头,“不,我很喜欢在那儿待着,能看尽人间百态,挺有意思的。”
“可是,这风月场中,岂是你一个弱女子能应付得了的。若是有人为难你,你又该如何呢?”逸仙追问着。
李凤鸾坏坏一笑,从身侧拿出一枚配饰。几人猛然一看还以为是玉佩,其实不然。看上去像是一块木质的椭圆形镂空的牌子,上面似乎包了一层浆,摸上去滑滑的。
“这是狐王给我防身用的,若是有人纠缠,就拿着晃他一下,立马就能摆脱纠缠了。”
“这样啊,那姑娘也要小心才是。”逸仙还是觉得不安全,但见李凤鸾坚持己见也不好再说什么。
媚娘对此没什么想法,倒是对李凤鸾跟狐王的关系很好奇,“你与狐王大人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啊。”
看着媚娘试探地眼神,李凤鸾这久经风月场,见惯各色表情的头牌姑娘哪里会不明白。
“姑娘不要误会,我与狐王可是清白得很。他不过是欣赏我的舞技而已,说是柔美中带有刚毅,很像他逝去的夫人。”
媚娘………
“如此,我还有事,先去了。”逸仙起身,想着既然这边事情已经这样,还是把天庭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说吧。
“也该如此。”姜易回说道。
待逸仙离开后,媚娘问李凤鸾,“姑娘若是不忙的话,不如在这儿吃了饭再回去。反正既然都认识了,大家就算是朋友了,以后没事儿还要常来往才好。”
李凤鸾摸了摸小兔的头,笑道:“既如此,那就叨扰了,卿玉这般可爱,我也是还没待够呢。”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待会吃饭可要好好喝几杯啊。”
姜易笑得直叫媚娘想揍他,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四
临近傍晚的鸿运来客栈中又迎来了长安城内的一批客商。几人聚在一处于大堂用饭,说着近来城中的新鲜八卦与坊间趣闻。这个时段,无论什么新鲜事儿,都不会比长安城内锦缎庄老板一家被灭门更加惊悚的了。
“要我说,就是生意上的寻仇。你想啊,这锦缎庄的老板可是走南闯北的大生意人。不光这长安城内的锦缎生意属他家最红火,在外省,也有不少分号呢。指不定那哪一桩生意得罪了人,这下子人家过来报复了。”
“不尽然、不尽然,你想啊,这可是灭门啊,这哪里是生意场上的什么纠纷,这得是什么仇才能闹成这个样子啊。这准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呐!”
“不好说、不好说。我们家邻居有位大哥在衙门当差,说是去那锦缎庄跟那老板的家中去察看的时候,唉,看着着实瘆人呐,那人都没有个囫囵的尸首……”
“对、对,我也听说了。说是那手法,可不像是人干的哟。别是招了什么别的东西了吧?”
“哎哟你小声儿点,别回头再招了事儿。若是真像你说的招了什么别的东西,这可是不能随便乱讲的哟,回头再跟着议论它的人就不好了。”
“哎哟,你们别自己吓唬自己。”
“也别说灭门,人家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呢嘛~”
“是啊,听说是在外没归家,逃过一劫。”
“老天有眼呐,那小公子叫什么呀?”
“好像叫王俊,听说是帮他父亲去外面跑生意了好像。”
“去哪了知道吗,如今家里是没了人了,这官府有没有派人给去报个信儿啊?”
“这还真没听说,不过既然是给老父亲办事,怎么着也得回家啊,说不定这会儿正往回赶呢。”
“哎哟,这一回家,全没人了,这可怎能处啊。”
“唉,说的是啊。走的时候还是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这一回来就剩自己一个了,真是的。”
“那这案子可有眉目了?”
“哪里有什么眉目,这给官府都吓傻了的案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破的。保不齐啊,还真不是人干的呢。”
“唉,都跟说了别说这个了。”
“哟呵,你还挺胆小的。”
这边几个人说者无意,那边的旁观者却是听者有心。只见一个仆从打扮的小少年脸色煞白的飞快跑向了二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