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姜易一连两天给小兔讲些奇闻异事,宅院内也终于恢复了平静。黄鼠狼管家这几日因为腰有伤的缘故,也没能出屋子,但是众小妖还是能各司其职,没有偷懒的、也没有偷奸耍滑的。
此时的小兔正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喝着姜易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新鲜荷花甘露。她这一两天胃口不大好,姜易担心她的身体,故而从外面弄来这些给她。
“这么说,媚娘姐姐的家是在那座青丘山上了?”小兔问道。
此时姜易正给小兔讲到媚娘的家乡。
“不错,就是咱们前面说到的基山再往东三百里就到了。那山上向阳的南山坡上面盛产一种玉石,媚娘随身常常佩戴的一块玉佩就是那青丘山上产的那种玉制成的。”
小兔点点头,努力回忆着,似乎好像是看到过媚娘身上有那么一块玉佩。
经过前两日的那次混战,小兔外面那件原本的衣裳损坏了,索性这几日也不出去,姜易便让小兔只在仙衣外面披了件素纱衣。
“先生,那玉叫什么?”
“这我倒是不记得,可能原本就没有名字吧,或者你可以直接称之为青丘玉。”
“那这青丘玉跟咱们这边的玉石玉有何区别?”
“咱们这边的玉石温润,上品的玉石摸起来更有一种油润的感觉。而青丘玉则不是,它手感水润。”
小兔似懂非懂,想着回头等媚娘回来了,定要将她身上佩戴的玉佩看个够才好。
“那媚娘姐姐又是怎么去的孤山呢?”
“哦,这个啊,这个可就说来话长了。”
“讲嘛、讲嘛,卿玉想知道,谢谢先生了。”小兔拉着姜易的袖子撒娇道。
姜易捋了捋胡须,笑着看了小兔一眼,那感觉竟像是祖父再看自己的小孙女。
“好吧,左右无事,就说与你听听。”
“嗯嗯。”小兔两眼充满了好奇的光芒。
二
此时的媚娘已经来到了青丘山下。刚山离这里很远,长时间的空中飞行使她的头发有些许凌乱。站在山脚下时,她竟有些怯了。多年未归家,不知那山上是否还是一如既往。
定了定神后,媚娘没有马上上山去,而是转身到山脚下的一处小湖旁。见四处无人,她便将衣裳逐渐脱下,放在湖边一处的大树旁,然后走向湖内沐浴起来。当清凉的湖水划过身体时,觉得整个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梳洗中,偶尔瞥见湖中某处零星出现一些鱼影子。它们时而沉入湖中,时而露出小脑袋来偷看,而那湖面上露出来的脸竟然是人面。媚娘甚是疑惑,定睛一瞧,那鱼身人面的东西,竟然是①赤鱬,这不对啊!媚娘沐浴的这个小湖泊乃是英水汇集而成,这青丘山便是英水的发源之处。英水由这里向南汇入翼泽,而这赤鱬是那翼泽里才会有的东西,断不会出现在这里啊。想来最近怪事多,难道也牵扯到了这里不成?
不多时,媚娘从湖中起身,于树旁将衣裳一件件穿好,又重新梳理了头发之后,这才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景色盎然,有鲜绿的草木、有可爱的野花。时而有彩色的蝴蝶在花间飞舞,树林间有小动物的身影跳来跳去。媚娘欣喜的瞧着这一切,虽然离开这么多年,竟是一切都没有变。忽而抬头,瞧见一只②灌灌由头等飞过。看着那有点像斑鸠一样的身体,媚娘差点以为它会撞到自己的头顶。
媚娘上山的这条山路,是青丘山的向阳坡。道路两旁的草丛里偶尔能看到一些圆润的石头,那就是青丘山特有的玉石原石。曾经媚娘还在山上时,见过有些外来的人误打误撞来到青丘山,挖山开矿,开采出不少大块的玉石原石。但是青丘山上的东西,是不能随便被带下山去的,否则会引得更多凡人来此处。于是九尾狐们在这些人下山时,巧施幻术,让他们在山间迷路。这些人以为是开山采矿得罪了山神,只好让一起来的琢玉工匠们先将一块最大的玉石雕成一座宝座献予山神,而后把那些大块的玉石原石丢弃,只带走了小的,这才得以下山。而那玉座,则被青丘九尾狐们直接抬进山洞,献给了自己的族长大人玉珩。
三
快接近山顶时,媚娘瞧见山路前方竟滚下两个白色的小团子,骨碌碌地直滚到她脚下。等那两个小白团子停稳后一看,只见那白团子慢慢展开,先是露出两个小耳朵,接着是一张幼嫩的雪白小脸,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水光,渐渐抖开的尾巴蓬松柔软。天呐,这两只小白团子竟是九尾小白狐。瞧着这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家伙,媚娘的心都化了,立刻也展露出了自己的耳朵跟九条狐狸尾巴。
两只九尾小白狐睁大了眼睛瞧着她,似是不相信这一位竟是同类一般。彼此间还没说什么呢,就瞧见一只大白团子跑了来,接近媚娘时幻化出了人形,但是没有收耳朵与尾巴。
“媚娘,哎呀,媚娘是你吗?”
媚娘一瞧来人,竟是自己幼时玩伴,宓秋。
“宓秋!”
两人来在一处,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你可想着回来了。”宓秋说道。
媚娘笑笑,低头不语。
两人虽说经年未见,但是彼此并不觉得陌生,宓秋知道媚娘的不得已,因此也不再问了。
两人拉着手,好半天相笑不语。
片刻后还是媚娘先开了口,“你这急吼吼地往这边跑,这是要做什么?”
宓秋一拍脑门,蹲下身,拍了那两个小白团子两下。
“还不是因为这两个。哦,对了,你肯定还不知道,这两个是我那孪生姐姐秋宓的孩子。也是一对孪生子,就是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真是半刻也不安分。那会儿说要到北坡去弄些③青雘来涂抹器物。我姐姐让我带着他们过去省得乱跑,谁知我一个没注意,他们竟没影儿了,一溜烟儿地跑到这边来了。”
媚娘很是惊讶,“这是秋宓姐姐的孩子?哎呀!秋宓姐姐都成婚了。”
“那是,你知道,我姐姐性子沉稳,最讨长辈喜爱,是族内被求娶最多的。”
“不知男方是谁?”
“云彻。”
“是他!”
“是呀,是呀。那时候咱们在一处玩儿,就属他最闷,平时都不声不响的,只知道读书写字。我一直觉得他是最无趣的,竟不想,后来却成了我的姐夫。”
媚娘点点头,“他倒是真有福气。”
秋宓虽与宓秋是孪生姐妹,但是性格迥异。宓秋喜闹,儿时与媚娘在一处,总是折腾不够,弄得族里上上下下拿她没辙,连族长玉珩都头疼。而秋宓则是一位安静的淑女,文静、懂事、有礼。其实不管是青丘九尾狐还是山间苦修的妖狐,但凡是狐狸,修得了人身就没有不好看的。而青丘九尾狐天生丽质的美貌更是艳冠世间。因此在为晚辈求娶良缘时,更加看重对方的性格、品行。秋宓这样的,自然是众妖狐最热衷的求娶对象,而宓秋则几乎很少有人问津,因为她实在是太闹腾,没有一刻能得闲。但凡家里要过清净日子的,谁也不敢把她娶回去。
两人边说边往山上走,身边还围着两只小白团子跳来跳去。本来媚娘心里还有些紧张的,这一看到宓秋,两人聊了不少,心情就又平静了。
青丘山上离顶峰最近处的一个山坳里,便是青丘九尾狐的家园。那里常年被云雾缭绕,不知情的,绝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与蛮蛮不同,青丘九尾不住在搭建的木屋内,而是依山洞二居。快达到山坳时烟雾渐渐散开,隐约中就看见了大大小小的山洞,这些山洞有的是天然的,有的是后来开掘的。家家洞口处,有的摆着小石头的狐狸雕像,还有的顺带在门口种满了各色花朵。整个九尾狐家园就在云雾与绿草几各种野花的围绕下,温馨又美轮美奂。
刚一来到山坳入口,媚娘她们就被几个在外面的青丘九尾狐瞧见了,众九尾狐一拥而上,将媚娘她们围在中央。大家欢快的说着、问着,媚娘也很激动。
“媚娘?”
顺着声音转身,媚娘一眼就瞧见了秋宓。往下一看可不要紧,哟,这还怀着一个呐!
媚娘赶忙紧走几步过去,“秋宓姐姐!”
“哎!”
秋宓急忙伸出手,与来到她身前的媚娘紧紧相握在一起。若说秋宓,其实比媚娘大不了多少。她与宓秋是一对出生在秋季的九尾狐。而媚娘是第二年春天出生的。但是秋宓性格沉稳,是她们这一辈里面大姐姐般的存在。媚娘则是这一辈中容貌顶尖的绝色,而宓秋就是最活跃的。两个人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宓秋便也凑了过来聊上了。
“九尾狐难孕,几百年也未必能得一子,姐姐你倒好,头胎是一对双生子,这会儿竟又有了,真是好福气。”
秋宓两颊微微一红,羞涩的低下了头。
“那还的说我那姐夫有本事啊。”宓秋大大咧咧地说道。
秋宓羞愤地打了她一下,“乱说什么,在这样可真是嫁不出去了。”
“那怕什么,反正我也不想。正好,你这一胎下来,保不齐又是个闹腾的,你一个人肯定看不过来,回头我就帮你带孩子完了,哪里还有时间嫁人去。”
说到孩子,秋宓也是一阵苦笑,转头对媚娘说道:“那两个小的,你来时见过了吧?”
媚娘点点头,“见过了,真是活泼的小家伙。”
秋宓摇摇头,笑道:“你说说,这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我生的竟不像我,也不像他们父亲,倒是像这个小姨了。”
宓秋一吐舌头,笑道:“这不是挺好的么,活泼的孩子都健康。”
秋宓推了她一下,说道:“别斗嘴了,媚娘此次回来,还没见过族长呢吧?”
宓秋点点头,媚娘心里一紧,多少都有些紧张。
秋宓瞧出她的心思,说道:“怎么着都得见的,快去吧。”
媚娘点点头,转身朝山坳最里面的那座最巍峨的山洞洞口走去。
那是一座宏大的洞口,两扇雕刻精美的石门此刻正敞开着。由此望去,能看到洞内深处的亮光。媚娘整理了一下仪容,端庄地走了进去。
当她刚一走进入洞中,两扇石门便慢慢地合上了,而洞中却没有变得黑暗,四周全部都是乳白色的钟乳石,缓缓地滴着小水滴的同时,还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媚娘并不感到害怕,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记得小时候,她常常跟宓秋跑进来,在那些大的钟乳石上爬来爬去,还张着嘴接钟乳石滴出的水来喝。想到此,媚娘不由得低头笑了。洞中正前方的钟乳石壁上,雕刻着一幅仙女仙飞天的图案,在温柔的光线中渐渐透明,由里侧显现出了一条甬道。媚娘收拾好心情,慢慢地向前走去。
当她跨入甬道后,钟乳石壁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若是不知情的,第一次来到这里,会以为被断了回头路。而从甬道里面看着逐渐闭合好的钟乳石壁上,依旧是刻画着一幅仙女飞天的图案,只不过这仙女头像上有一对狐狸耳朵,身后展开了九条狐狸大尾巴。
此时的甬道两侧虽然没有灯火,但是却很明亮。甬道内的石壁上均能发散出柔和的光线,并且石壁表面上都雕刻有各种华美的图案,因为石壁本身还带有小金点,在石壁本身光线的相互折射下一闪一闪的,看上去更加美轮美奂。
不多久,媚娘终于走出甬道,来到了青丘狐族真正的大厅内,只见整个山洞内灯火辉煌,空中四周悬浮着无数夜明珠,照亮的大厅像是人间仙境。媚娘抬头,仰望玉座之上的那个人,然后飘然下拜。
“媚娘参见族长大人。”
“起来吧。”玉座之上的人悠悠地说道。
媚娘谢过后慢慢起身。
玉珩抬手轻轻施了一个法术,一个软软的小座席垫子就摆在了族长玉座的台阶下处。媚娘会意,忙又欠身行了一礼后入座跪好。
“你如今身份特殊,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事吗?”玉珩问道。
媚娘抬头看了眼玉珩,这青丘九尾狐的族长生了一张雌雄难辨的脸。你说她是女相吧,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可说她是男相呢,眼角内又含着妩媚春色,真真是能让众生为之神魂颠倒的顶尖绝色。
略微正了正身,媚娘便将自己此次的来意与之前发生的事情向玉珩都细细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