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黑梨山的第二天早上,叶小清昏沉沉地从床上爬起来,昨晚吹灭蜡烛后,她几乎没有合上眼睛。村外有这么多鬼,是个正常人都会害怕,谁能像袁奇风那样睡得踏实。姜嫂年纪大了,睡的时间少,也起得比较早。当看见叶小清在洗脸时,姜嫂不好意思地凑过去,寒暄了几句后,她就想请叶小清帮个忙。
叶小清很爽快地点头,一边问有什么需要她做的,一边把毛巾晾屋后的木架子上。姜嫂原本要开口了,可袁奇风在这时候推门走出来,准备洗脸刷牙。姜嫂咬了咬嘴唇,到了口边的话,硬生生地又吞了回去。叶小清虽然笨,但瞧出姜嫂面皮薄,可能不好意思在袁奇风面前提出来,所以才来找同是女人的她。
“姜嫂,我们到屋子前边去吧,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洗。”叶小清说着说着,就把姜嫂往屋里推。
“好吧,好吧。”姜嫂尴尬道。
袁奇风一言不发地洗脸,在心里嘀咕这女人又想干嘛,别再惹出乱子才好,他可没闲功夫去处理了。叶小清把姜嫂带到屋子前门后,便问姜嫂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是柴米油盐不够用了,他们这些外人肯定要给姜嫂补齐,不会吃住完了就走人的。姜嫂摆了摆手,直言不是这个问题,她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你放心地说吧,我一定给你办!”叶小清胡乱打包票。
姜嫂再次开口,这时雷鸣和李英杰却回来了,雷鸣在远处就向叶小清大声打招呼了。姜嫂琢磨了一会儿,决定先不说了,接着借口要去准备早饭,一个人溜回屋里躲着。叶小清有些沮丧,可看到雷鸣和李英杰这么早就回来了,心想他们肯定查到重要的事情了,否则不会那么早就进山了。要知道,从县城走进黑梨山的茶村,需要几个小时,这说明雷鸣和李英杰在凌晨就已经动身了。
叶小清等他们走上来了,便责怪道:“你们怎么夜里就进山了,万一遇到状况,那可怎么办?”
李英杰无所谓道:“没事,我不会让雷鸣出事的。”
雷鸣哼哼道:“我能出什么事,你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吧!小李,你可别欺负我不懂那些功夫,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子。”
李英杰不爱开玩笑,因此没有接话,而是问道:“小清,袁奇风人呢?”
“他啊?在屋后面洗脸刷牙。对了,昨晚你的风铃响了……”
叶小清还没说完话,李英杰就走进屋里,根本没心思去听那些话,连雷鸣也着急地跟进去了。叶小清一头雾水,心说这些人怎么了,难道风铃响了,他们都不好奇地想知道经过吗?该不会在县城里查到了重要的线索,所以急着找袁奇风商量吧?这些人也真是的,她是他们中的一分子,虽然不会法术,但好歹能提供点线索。
愣了一会儿,叶小清想进去问怎么了,可姜嫂却抱了两个棕色的坛子出来,向她说:“小清妹子,帮我拿一个吧,这坛子好沉啊。”
叶小清立刻接下其中一个坛子,然后问:“姜嫂,这坛子里是什么,你要拿到哪去?”
“这是我腌的干萝卜,今天要给牛老太送去。”姜嫂解释道,“以前我老公死了,牛老太也给我送过东西,我不能不记着人家嘛。牛三金不在了,他老婆就更苦了,这些干萝卜不算好菜,可也能凑合着吃。”
叶小清抱着沉沉的坛子,赞道:“姜嫂,你人真好!”
“我要是好的话,儿子怎么几年没回来看我?一定是我这个做娘的惹儿子生气了。”姜嫂唠叨起儿子的事,眼睛又要飙泪了。
叶小清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骂姜嫂儿子不孝顺,似乎不合适,毕竟茶村晚上闹鬼,正常人哪敢待在这里。姜嫂忍住眼泪,哈哈地笑了笑,然后就叫叶小清跟她去一趟牛家。这时候,牛老太正好开门,姜嫂抱着坛子就上前拉家常。牛老太看了一眼叶小清,眼神有些怪异,不过什么也没说,只是招呼她们先进屋坐下。
牛家和姜家一样,都是穷得叮当响,牛三金当了村长也不见得多富裕,只不过房子的墙上有很多照片。山里人没有相机,照片和干萝卜在他们眼里是奢侈的东西。叶小清打量了一圈,感叹山里人活着真不容易,这年头做人比做牛还难。姜嫂抱着坛子,叫叶小清一起把坛子放在一个角落,然后就说她要和牛老太坐一会儿,叶小清可以先回去了。
“姜嫂,那我先走了。”叶小清心里惦记着李英杰和雷鸣,看他们刚才的神情,肯定有重要的发现。可她刚要迈出牛家,木门旁边挂的一张照片,却让她无比惊讶地转头问牛老太:“这张照片打哪来的?”
就在叶小清被姜嫂带走后,李英杰和雷鸣把袁奇风叫到房间里,准备把昨晚在档案室里查到的重大发现告诉他。袁奇风今天原本计划去查探黑河被截流的原因,想顺着干涸的河道走到尽头,看是否和山里头的清香古泉有关。然而,在听到李英杰的讲述后,袁奇风就暂时把他的计划搁置了。
原来,昨晚李英杰浏览老田村的资料时,竟发现叶小清与那个村子有很大的关系。在23年前,老田村在一场奇怪的大火里被烧得一干二净,没有逃出来的人都被烧死了。那些人的死法和这些年在全国各地出现的溺毙火尸一样。当年逃出来的人,一起有八个。田虎仔是第一个死者,接着在银川、西安、哈尔滨、天津以及桂林都相继出现了被吊起来的溺毙火尸。
“这么说来,已经死了六个人,还有两人没死?”袁奇风站着问。
雷鸣摇头说:“不对不对,只有一个人还没死。”
“起初我也以为还有两个人没死。”李英杰解释道,“直到看见了那八个人的全部资料,我才知道其实第一个死亡的幸存者不是田虎仔,而是叶亏天。”
“叶亏天就是叶小清的爸爸。”雷鸣会意地跟袁奇风解释。
李英杰顿了顿,接着说:“叶亏天并不在这系列案子的记录里,我想你也知道,叶小清3岁时父母双亡,她和她哥哥被送到孤儿院里,她在那里才认识田虎仔的。叶小清父母死于一场火灾,基于房子起火的原因,那时候她父母就被归为事故死亡的行列,刑侦人员因此也没认真做尸检。”
“其他六个死者都是被吊起来的,而且现场没有火烧的痕迹,也没有水迹。正因为如此,叶亏天的案件没被归类,应该是那场大火破坏了现场,所以没人觉得有古怪。”雷鸣说完了,心中有些不安,很怕叶小清会接受不了,她花了很长时间才忘记过去。
李英杰继续说:“叶亏天是老田村的人,出事前一天他到县城办事,这样才逃过一劫。那次火灾后,叶亏天就离开了黑梨山,认识了一个女人,接着就有了叶小清。不过……这还不算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
李英杰把话音拖得很长,没有一次说完,袁奇风没听到屋外有动静,于是问:“最大的问题是叶小清也算老田村的一员,她也会遇害?”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英杰想了想,说道,“其他六个死者,除了田虎仔外,他们都结婚生子了,那些人的家属都没出事。叶小清的妈妈出事了,估计是因为那场火灾,与叶亏天的事情无关。我要说的是,我找到叶小清父亲的档案后,还查了叶小清一家人的档案,但是……所有资料里都没有叶小明的数据,也就是说叶小清根本没有哥哥!”
“这不会有错,我复查过一遍了,还查了那家孤儿院留下来的的档案,他们也从没接收过一个叫作叶小明的孩子。”雷鸣补充道。
袁奇风皱着眉头,良久没说话,尽管他早料到叶小明有问题,但没想到会这么复杂。叶小清老说自己有个哥哥,可除了她之外,似乎没有任何人见过叶小明。而且每次叶小明一出现,叶小清周遭都会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叶小明是叶小清想像出来的人吗?听说孤儿经常有这种幻想症,用来安抚自己从小受伤的心灵。除了这个原因,好像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可是……
“小清肯定没疯,会不会她身边一直跟了个鬼?”雷鸣紧张地问袁奇风。
“这不可能,如果有鬼的话,她住在小雨茶楼时就已经露出马脚了。何况人和鬼长期相处,人会变得虚弱,不用几年就死了。”袁奇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那次在海南岛时,叶小清吹出牧蛇曲的样子,当时只有他和雷小雨看见。
“这样一来,案子就比我们想得要复杂了。”李英杰也犹豫了,“要不,袁奇风你先把叶小清送回天津,她爸是老田村的人,我怕幕后黑手会迁怒她,毕竟这里离老田村不算远了。”
雷鸣却道:“小李,你忘说了。叶小清的母亲也几乎没有资料记录在案,因为关于她母亲的资料,不是自己消失了,就是被人弄丢了。她母亲留在这世界上的,除了叶小清和没人见过的叶小明外她,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名字。阿风,你猜她母亲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