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泥河横跨了百恶镇,整条河上只有一座石桥,桥旁巨大的深洞便是黄流洞府。
封迟骏照着韩梅所嘱咐的,来到了护卫军的“老窝”。商府的整套入伍的文书早就备好了,新兵“彭四”的身份认同之后,他便慢慢开始打听消息。
几年前商府组建了以佣兵为主的护卫军,那些域外来的人自然盯上了这块适合他们的土壤。其中一个叫做胡章,又称“刀疤胡”,带着十多个手下灭掉百恶镇最大的帮会,也就是这座黄流洞府原来的主人。有人亲眼见到“刀疤胡”用火焰刀杀光了洞府里所有的人,也有人说他的坐骑黑斑豺杀的更多。不管当时的情形如何,都能想象出血腥的屠杀,至今还能见到洞壁上深色的血渍。在黑吃黑之后,“刀疤胡”成了百恶镇里的老大。商府护卫军封他为西行道的官吏,又在边上建立了屯兵的管所,这么一来商府名正言顺的接管了整个百恶镇。
“刀疤胡”的事迹封迟骏听了几遍也就没兴趣了,他更关心自己的任务“白童”。对“白童”官兵们所知甚少,认识“白童”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只听说第一次是跟着护卫军大头目巫葵来的,之后偶尔来“寻欢作乐”也是“刀疤胡”亲自接待。
“还有明天一天,后天就得离开了。”封迟骏有些着急,但又不知如何下手。
“你是新来的彭四?”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对。”“过来帮忙。”
封迟骏赶紧跟了出去,见是护卫军的一个小队长。
“血盟商会的使者来了,我们头目的贵客。”那小队长又细声说到,“边境上最大的金主,千万别怠慢了。”
“什么狗屁商会。”封迟骏心里骂着,嘴上还是答应了。
府里一处宽敞的洞穴,长明灯与红黄水晶布置成了厅堂。一个裹着头巾脸蒙了一半的男人就在里面喝酒。身姿窈窕的侍女陪伴,又是满桌的美酒佳酿。
“好好招待”小队长说完去忙其他事了。封迟骏认为他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使者的安全,“好好招待”是对那些侍女说的。他在里面转了一圈,又见侍女们穿着艳丽,也知道他们要做些什么勾当,站在门口没进去。偶尔往里面瞥了一眼,忽然有双手拖着他往外走。
他要去扣对方的手腕,没想被反扣住了。一直被拖到隔壁的黑洞才松手,对方忽然扯了他的‘假胡子’,他拔起拳便往脸上招呼。
“哎呦,迟骏哥是我。”
“你是谁?”
“我,和辰。”
拉开脸上的蒙布,封迟骏惊讶的合不拢嘴。
“阿辰是你,你是血盟商的使者?”
“你想想怎么可能呢。”和辰笑了笑,往外面张望了一眼,细声说,“有人给我血盟商会的徽章,所以我混进这里来了。”
“你,你混进这做什么?我想起来了,你前些日子说过,有件拐卖少年的案子牵涉到血盟商会,你是来救人的。”
“说对一半,那些人我们先前就救了。后来我们又打听到从东边的商队里又来了一批被拐卖的少年。”和辰捏了捏手里的徽章,“给我商会徽章的人告诉我,商会在神殿各地买十四岁的孩子,然后把人先送这儿再从瘠丘郡去到边境。那些孩子就关在外面山洞里,但这山洞太多了,大大小小数百个。不少山洞还关了野兽,为明年戮妖赛准备的猎物,担心闹出动静所以我们不敢冒然接近。”
“你们?你伍里的兄弟都来了。”
“是的。”和辰点了点头
“好家伙,太好了。”封迟骏来了底气,高兴到:“我来查一件案子,你们正好帮忙。从多头岭鱼脊山说起,我还碰见了你以前在神族学府的同窗,叫什么来着...他叫袁炳...。”他绘声绘色地把事情说了一次惊心动魄的冒险,从猎杀巨魔山鳐到后来进入鱼脊山的古村,再到古村废墟下的黑泥泽被半生半死的山精围攻。之后跟着铭叔救下了误闯怪瘴湖的翼骑司神翎。当然他没提到易皮妖,监军跟神翎院都关照过不能说。最后他说到这次来百恶镇的任务,打探一个叫“白童”的佣兵,商府的监军认为他行迹可疑。
“如果发现不对劲我们就抓人,反正你们伍里的人在,我们人手足够。”
“我们是来救人的,这是西营给我们的命令,如果发现其他事得禀告神翎院,神翎大人会秉公处理的。”
“阿辰我跟你说那些神翎不是什么好人。铭叔没跟你说在多头岭上的事吧,我说当时我们将驮牛绑在一颗老树上。翼骑司的神翎故意弄断了那棵大树、害我们的物资差点被巨魔全吸走了。”
“弄断大树,这是为什么?”和辰有些奇怪。
“我猜他们为了将队伍引到鱼脊山的古村。无论如何让我们损失了一半的驮牛,对了还差点害死一个村里的小孩。白虎神尉封天明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估摸就是他的主意,在官场里混久的都不是好人。”
“你是指桑骂槐,是不是又想奚落自己亲爹了。”和辰无奈地叹了口气,“好人坏人哪有那么容易分清。道经上所说“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善恶与美丑一样在对立面,人们都喜欢看漂亮的事物,喜欢做善良的事。”
“你什么意思?”
“翼骑司是为了抓捕罪犯,他们宁可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就算损失了一大半的驼牛,你能分清是好事还是坏事吗。”
“我分不清,我看你是善恶不分、他们要是好人,锭口城能冒出这种鬼地方吗。”
“不跟争了。”
这会儿两人又合计了一下,用血盟商会的身份把白童引出来,看看能问什么话。和辰回到原来的屋子,而新兵“彭四”把消息带出去,说血盟商会使节要见“白童”。
没多久果然有个小个子走了进来。这人面色净白透彻,根本不像是在域外行走的佣兵。面带稚气又像是十多岁的孩子,不过他的声音却像成年人,开口的时候嘴里还冒出一股浓烈的酒味。
“血盟商会的使者?”
“是的白童大人。”
和辰拿出那枚如同血爪般的徽章,对方连忙摆手。
“见外了见外了,别称我为“大人”,我没有官职。”
“白童兄好不容易在这见到你,来,我先干为尽。”
敬了一杯酒过去,小个子的佣兵立即一饮而尽。
“在城里太忙,偶尔来这儿调养炁息,不够我对护卫军的事没有兴趣。”白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几个侍女身上,仿佛要把她们上上下下看个通透。
“没别的意思,给巫葵大人带些好话,城里的事多靠他撑着。”
“放心这包在我身上。”白童嘿嘿一笑,“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商会在锭口城的时间可比我们长,要说有事也该是请教你们。”
“我们可没这本事,前几天三岔郡的那条路就被断了。”和辰故意叹了一口气。
白童没有搭话,几杯酒下肚,他又色眯眯地看向侍女:“听说林狭镇比这更好玩,兄弟是不是觉得在这儿没意思,不过他们不让我去边境,要不然...。”
“就这几个姑娘是不够看眼的,我们买了很多十四岁的少女,那些才是娇姿灵色。”和辰想把话题扯过去。
“嗯?兄弟怕是不知道他们的用途吧。”白童脸色一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伸手,站在角落的一位侍女竟然被隔空拽了过去:“你看这姑娘姿色就不错。”佣兵抱着侍女的腰就往外走,哭喊着求饶也没用。到门口,他哼了一声:“使者大人还愣着干吗,找个姑娘一起来玩,明年可没机会了。”
哭喊求饶声越来越小,因为没有任何人理会,所有的官兵都木讷的站在原地
和辰跟到门口,琢磨着对方所说的话。一句“他们有别的用途”,跟自己料想的差不多,商会买要那些少年是跟星象血脉之事相关。而另一句“明年没机会了”就难以琢磨,如果指的是戮妖赛与择神会,佣兵不会对他“血盟商会的使者”说这话。如若不是,又是什么意思呢。刚才他又感觉到“白童”身上有非常暴戾的阳炁,那种炁息非常的奇怪。
身后是一阵鼓噪,转见封迟骏脸涨得通红,手里摸着刀来回踱步。
“去拿酒,我们要更多酒,送到白童大人的房里去!”和辰喊了一声,侍女们被吓得连声跑了出去。
紧接着,封迟骏走了出来。
“乳臭未干的色鬼,我去宰了他!和辰你别跟我说什么善善恶恶的那一套,今天非要宰了他不可。”
“那人四段之上的阳木神术,我们绝不是他的对手,你不要忘了我们的任务。”
封迟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姑娘怎么办。”
“我会去想办法的。”
和辰脱下外袍,抱起两坛酒追了过去。